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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也戴着单位发放的医用外科口罩，大家都露出眼睛周围的上半截子脸。我眼睛很笨，就是不戴口罩也经常将人认错。有时与人打招呼，对方一愣一愣的，打量我半天不吭气，我才发现认错人了，只好以“不好意思”收场。今天这个女人这样很熟练地与我招呼，而且仅从露出的半边脸就认出了我，从很熟络的口气看，一定是我的熟人，还是老熟人。况且我的熟人很多，尤其是以往工作的原因，更是如此。 生怕人家尴尬，赶紧回复：“不忙，就是老一套。”这是一个万能回答。我断然不敢像人家那样对她打量一番，做出辩别是谁的样子。不知道这是不是涵养，反正我就这样，为了缓解，我扯了扯嘴上的口罩。本当扯下口罩，让她看清我的脸，是不是认错了，一想算了吧，肯定认识呢，不然，不会从半边脸就这样与我说话的，况且人家不一定高兴我扯下口罩。 “你去哪里，干嘛去、”她热情地说，手里提着一只小包，很有气质的那种。 “去弯子口。”我回答。 “我也去那里。”她清脆地回答，仅从声音和她精神状态判断出是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有这样的熟人吗？我从记忆的深处捞了半天，还是没有捞到，只有一手的淤泥。隐约觉得她应该是某单位会计，声音清脆，动作麻利。她一边走一边开始抱怨：“这过的是个什么日子，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哎。” 我说：“不管什么时候是个头，反正我们都要面对，两年下来不也过来了吗。” “那是，我看那些医务人员的小姑娘，真的不容易，都是爹妈生的，谁不心疼。”她一面说一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大多带着口罩的行人，又用手拎了拎口罩的上沿，往上提了提。我以为她要扯下口罩，结果没有，结果还是没有看出她是谁。“特别是那些外地的孩子，有的几年都没有回家了”，她补充说，这话倒很符合常情，无形增加了我的好感。 她主动说起医务人员，应该是认识的，因为我也在医院工作，无疑曾经在某个时候我俩有过交集，不然她也不会扯到医务人员头上。我说：“这些在溧水工作的孩子，正好碰到疫情，一直忙着没有停歇，许多刚刚参加工作的正巧赶上了疫情，两年都没有回家过春节，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说着我有些伤感。 她说，估计可能又回不去了。这样一说一答，说话内容似乎与我有些关系。她又说，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决了大难题？ 我吃了一惊：“什么难题？” “就是借给我十万元钱的事呀，你真客气。”她笑出声来，也很感激的语调。我彻底懵了，这下知道她真的认错人了。好在已经到了弯子口超市门口，她又说：“谢谢你，哪天我请你吃饭。”我这时只得接受这个邀请：“没关系，吃饭就不客气了，下次有事你只管说。” 原来我们一直在两个频道上说话，现在我得向前走，她要向大东门街走，从道路上双必须分别向两个方向分道扬镳。我不自觉地按了按脸上的口罩，突然觉得怕它掉下来，如果让对方看到一定会让她非常失望。 疫情以来，人们都以半边脸的方式出现，许多人已经习惯于用口罩将自己遮起来，当然是防疫要求，其实也反映了一些人的独处心理，将自己隐藏起来。见到不想说话的人，装作没见；看到半生不熟的人，也懒得说话。 人们仅凭半边脸相认，加之隔着口罩的发音失真，客观上大提升了认错的几率，当然这是口罩的功劳，今天这个女子就是凭半边脸认错了我这个“朋友”。其实半边脸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就像人的内心，许多都是丑陋的、阴险的、猥琐的、晦暗的，表面又是端庄和俊俏的。口罩上方有一双机警的眼睛，人们又极力想去了解外界，那是疫情之下，人们怀着一种极力想去了解和接触社会，去除内心孤寂的冲动。认错了还能交流这么多，也许就是故意的，也许是想找到一个诉说的借口。 我不能打破这个女子的诉说，不能戳穿她认错了人，谁都想表达。既然也有权力，有这个机会何不给他呢。湾子口超市门口欢度元旦的标语已经悬挂出来，明天就是元旦，新的一年，希望人们摘掉口罩，以阳光见面，以真实相见，再不会因为半边脸认错了，也不会以半边脸示人，我这样想。 看到半生不熟的人，也懒得说话。 人们仅凭半边脸相认，加之隔着口罩的发音失真，客观上大提升了认错的几率，当然这是口罩的功劳，今天这个女子就是凭半边脸认错了我这个“朋友”。其实半边脸里隐藏着什么，许多都是丑陋的、阴险的、猥琐的、晦暗的，表面又是端庄和俊俏的。然而人们又极力想去了解外界，那是疫情之下，人们怀着一种极力想去了解和接触社会，去除内心孤寂的冲动。认错了，还能交流这么多，无非是想找到一个诉说的窗口而已。 我不能打破这个女子的诉说，不能戳穿她的认错，谁都想表达，也有权力，有这个机会何不给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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