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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鹏:碑刻书法以求神韵为上

 yangsuorong 2022-01-01

由中国国家画院主办的“三国两晋南北朝刻石三十品新探展”甄选了三国两晋南北朝刻石书法中的三十通碑刻,摩崖、墓志、造像题记、碑铭各有其气象。摩崖雄浑博厚、大气朴拙的意味为人倾倒。

然而,因为刻石书法经过一定的时间,会受到损伤,尤其是露天的碑版、摩崖等,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腐蚀更为严重,也因此使得字迹拙重,包括笔画的不清晰也给人留有可发挥想象的空间。我们以往讨论书法,对于笔法的问题有较多的关注,但是如果希望以何种用笔方法去探讨摩崖刻石,包括一些其他碑铭、墓志、造像题记,我想这都只能是臆想。


《爨宝子》善拓 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展出本


曾熙临《爨宝子碑》136cm×68cm 1917年 家属藏

骨、韵不分南北

董其昌称画分南北,阮元称书分南北,这都是从风格形式、气象出发来讨论的。对于摩崖、碑版如《石门铭》《瘗鹤铭》《铁山石颂》《爨宝子》《爨龙颜》等在气象形式上并没有南北之分,我们以往讨论这些碑版书法总求之于书写者书写时的笔法问题,寄希望于还原未凿刻时的用笔情况,其实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此折腾的意义是否很大?



瘗鹤铭善本 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展出本

刻凿已经改变了原有的书写形式,或者说有些作品根本就没有毛笔书写的过程,或者只是用毛笔乃至其他工具简单描绘过一个字形,再通过刻凿者之手刻凿出来的字体。所以,欲探寻本来笔法,笔者以为意义不大,如若希望从一些摩崖、碑铭中去探寻当时的用笔是怎样的,还是去参考墨迹为好。汉魏之际的墨迹虽传世不多,但基本能反映时代的用笔特征。


曾熙临《瘗鹤铭》136cm×68cm1917年 家属藏

对于石刻文字的学习,应该更多的是对于气骨、神韵的把握。而气骨、神韵没有南北之分,沈曾植《海日碎金·刘融斋书概评语》曾对南北书法有过讨论,《书概》云:“北书以骨胜,南书以韵胜然,北自有北之韵,南自有南之骨也。”先生云:“实则南骨即北骨,北韵即南韵。”松生附记:“论者较则南骨多清严,北骨多重厚;南韵多和雅,北韵多俊逸。论其流别,各以类相从,南北固多相通。”北派与南派书法在形式上有一定的差别,所谓骨与韵是感觉,而不是某种确定的形态,更不在于书体或者字形的大小、笔画的粗细问题上。


胡小石楷书临《石门铭》 二十年代 131.5cm×33cm 胡小石故居藏

所以沈曾植就说明了“南骨即北骨,北韵即南韵”,骨与韵是不分南北的,只是字的形态有所差别,那么对于摩崖、碑铭等刻石书法与墨迹之间也只是形态的不同。然而形态的不同,尤其是刻石书法的形态,因为其刻凿与长期的风吹日晒、腐蚀的影响,呈现出丰富的变化,所以要去探求其原有的用笔形式以及笔法形态,存在很大难度,但是要讨论其意韵,则具有重要的意义。


《爨宝子》善拓(局部) 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展出本


沈曾植临《爨宝子碑》 147cm×40cm 西泠印社藏

另外,关于刻石,哪怕是刻工精致且保存较好的一些刻石文字,也都有刻工的修饰过程。唐及唐以前对于刻工这一职业是有一定限制的,尤其在北魏,刻工的身份只能世代相袭,并且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在一段时间里除了官府,其他人不得随意使用工匠,这在工匠的职业素养上有一定的帮助,会更加的专业化,所以修饰、提升文字的美感自然也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所以这也让我们今天去探析石刻原有的用笔形式的问题加大了难度。既然是石刻文字,这种人为的修饰与天然的修饰其实都有其可取之处,尤其是这种经过时间洗礼的感觉,才更具有深意。



《爨龙颜碑》善本(局部) 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展出本


沈曾植临《爨龙颜碑》147cm×40cm 西泠印社藏

“形势”非“形式”

过去有一段时间,包括现在还存在的借鉴几何图形等类似数学的方法来解构书法作品,这在了解某一件作品的形式上有一定的作用,但针对某一家,或者某一体系,哪怕是大型的碑版都不是很好的方法。甚至以为线型方向、几何图形不能断定书法作品的好坏,王羲之行书没有哪一件是雷同的,唐代许多楷书作品并不是通过什么样的安排设计出来的。


沈曾植临《文殊般若经》147cm×40cm 西泠印社藏

古人讨论书法也讲形式,但是并不是徒有其型。孙过庭所谓:“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张怀瓘所谓:“盖因象以朦胧,眇不知其变化,范围无体,应会无方,考冲漠以立形,齐万殊而一贯,合冥契,吸至精,资运动于风神,颐浩然于润色。”都阐明形象在于领悟,“点如高峰坠石”是书法的势,不是固定的某种形象,对于这些形象的描述,古人常常采用的是比喻的手法来进行,并不是古人因为没有学过数学、几何学而不知道角度、图形的问题,而是书法要指向的东西,并不在于此。刘熙载说:“高韵深情,坚质浩气,缺一不可为书。”试想“高韵深情”是什么图形,“坚质浩气”的字需要多大的角度来表现呢?


《张猛龙碑》善本(局部)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展出本


沈曾植临《张猛龙碑》147cm×40cm 西泠印社藏

在此还需要阐明的是,金石学的研究目的或者说指向,一开始是对于经史的研究,是有助于义理的阐发,更进一步而言之是归结于人、天、道等一套的哲学系统的学问。我们始终不容忽视,学问如果最终不指向于人或者道,那么这学问的意义一定大打折扣。

再说,中国传统的书法理论中,从来都是将书法与人、道相联系的。就如对于摩崖、碑版书法的接受,一定不是为了写规整字,更不是说这个摩崖、碑版的文字具有什么样的字形,而一定是先谈其感受,摩崖、碑版所生发出来的气质,这种气质的认识又往往离不开中国传统的哲学基础,曾熙尝论云:“凡书之整散,在气与神,求之形体,其次也。”


胡小石楷书临魏碑三十年代 29cm×20cm 胡小石纪念馆藏

“气”与“神”都是中国传统哲学概念,本是评述于人与道的,但前人书法阐发的也是人与道的问题,故而明代的学者项穆在《书法雅言》中说:“法书仙手,致中极和,可以发天地之玄微,宣道义之蕴奥,继往圣之绝学,开后觉之良心。功将礼乐同休,名与日月并曜,岂惟明窗净几,神怡务闲,笔砚精良,人生清福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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