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在威海有一个老朋友，我叫她孔大姨，他们在60多年前就相识。我大学假期想到威海找同学玩，母亲说你去看看威海的孔大姨。当时她在长征路小学当老师，见到我很高兴，留我在她家吃饭，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现在已经快30年了。母亲住在威海期间，孔大姨虽然腿脚不便，但经常过来。母亲走后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讲起了往事…… 你妈真是个好人。有一次拿个筷子顶小方格的褂子给我，说这个衣服给你吧，换换洗。我穿上扣不上扣，窄，最后你妈把衣服往那一摔：“你长那么胖干么？”我说这怎么办？就长成这个样子。那是1960年，挨饿的那年。晚上开会回来，你妈给我留了两个大苹果，放在被窝里。我和党委秘书在炕上睡，你妈在地下睡。我就悄悄地拿到院子里，把苹果吃了。肖杰，那种滋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甜又酸，心里就感觉像是吃了一顿饱饭一样。后来运动来了，党委秘书和人委秘书老是诬陷她，把她气得哭，一哭就不吃饭。我心里是清清亮亮的，你妈是个好人，我就用我的粮票去领饭给她吃。党委秘书说：“小孔，你不用跟着肖月芝前后转转，你能跟着吃瓜络！”我当时刚参加工作，看你妈工作挺积极的，而那些秘书一天到晚跟家，还胡行八道的，还说人家不好，所以你说你的，我做我的。1961年是你妈最难的时候，蹲招待所，最没有亲近人。你妈结婚的时候，找一个姓冷的缝的被，找我去拿。那天广场上放电影。我说我不去。我看你妈把自行车上的绳子解下来，放在床头上。我看事不好，一天没吃饭，我领的饭她也没吃。最后我去党委找高书记，我说肖乡长一天没吃饭，晚上不正常，叫我去拿被，我不去；又老是催我去看电影，你去开导开导她吧，别出事。高书记就去了，我就去看电影了。等我回来，高书记就走了，她也睡了。这往后慢慢的好些了。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得有人开导开导。她主要是太要强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性格刚强，是个女强人。人委秘书和党委秘书最后也没有好后果，“四清”都清理了，柳书记调走了，人委秘书撤职了，党委秘书上金矿去了，整别人都没有好结果。人这一辈子，还是好心有好报。像你妈小岁数身体就不太好，活到90多真是不容易。运动结束以后，你妈调到白沙滩干妇女主任，我回家后也去找她；后来又上徐家了，上夏村，我也去找她，到威海也是，从1960年到现在一直没断联系。我一去，你妈就说：“孔儿，再来别拿东西哈，拿点钱就行了，捎个十万八万的。”倒过嘴来又说：“我要十万八万的干么？连出去都不能出去，花都不能花。”我说我知道你是开玩笑，我说你找个保姆吧，自己个儿太孤单了。她说你就经常来跟我说个话就行。我去，你妈找衣服给我，我说我不能穿，你别找给我。她说她都没穿过，是新的。我说你没穿我也不能穿。有一天她说头晕，我叫她吃点药。到4点我走的时候有点不放心，就给王枫打电话，叫他下班赶紧回家，你奶有点不舒服。我头脚走了，后脚王枫就回来了。回来以后他奶就起来了，给孙子烙韭菜盒子吃。唉，想都没想到，我上次去她还挺好的，吃饭也挺好的，走的时候也知道握我的手。我心里是真疼，真的舍不得她……（没有找到孔大姨的照片，上图是2019年11月我与母亲的一张照片。当时刚收到网上买的书，拿到母亲那边拆开来看，母亲也拿来翻。她只有小学文化，却喜欢读书的人，父亲是当时县里仅有的几个60年代大学生，母亲看中的可能就是父亲有文化。我之读书，也是受了家庭的影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