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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海英 | 无论锈钝或锋利

 桃花源间 2022-01-02


编辑/霞满天
组稿/素峰





上一期(↓)


赐予死亡为永生



在一幅图中我看到
1956年人们围在布达佩斯
斯大林广场被推倒的
约瑟夫·斯大林雕像旁
雕像肩上的文字翻译为:
“ 杀害2500万人的凶手”
这么多冤魂
这么多年,呼号声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其实谁又想重温历史?这么血腥


此年非此年,它又让多少人
悄无声息的变成了
如此一样的黑色数字




    幽灵



我知道的柬埔寨
是通过电影《遗失的影片》开始
这部奥斯卡提名被禁过的
四部最佳外国影片之一的片子
里面充满了暴虐、饥饿、惩罚、死亡
从(1975-1979)对于红色高棉
每一天都是盛典
影片中波尔布特举着高脚杯
感谢中国为红色高棉付出的人力物力
天啊,我竟然在岁月深处
看到了一个
已经死去的儒雅的
某国高官




枫叶红时



爬上香山鬼见愁的峰顶
站在一棵枫树下脱掉高跟鞋
太阳翻过树梢,一树枫叶
涂满血色。“诤”,一声断弦的脆响
一把二胡顺着山路滚落
山石边,一个男人手掐着一枝红叶
仰头长叹,声音被石壁逼仄
浑浊而沉闷,如一只老牛
反刍胃里捣不碎的干草
瞬间,枫叶在风中时时欲飞
色彩变换莫测
这太像我梦中的景象
我目送完一群鸟儿渐渐消失
拍下这无可救药的醉




似睡非醒



看到比特币疯了,马斯科又火了
跟进的还有
延长了的童年,癫狂的青春
以及我对万物的嘲弄与爱
都在一盏马灯的光晕里爬来爬去


迎面走来“安妮普鲁”笔下那只
半剥皮的阉牛
它身上滴着血,剥掉的部分
耷拉在身体的左右,它被剥去皮的牛头上
眼睛睁的又大又圆
它一步一步寻找着丢失的舌头
……




    满夜



无数次在幽深的走廊里渡步
遇佛遇魔我都不在乎
可我拒绝灯光里的影子
在几声突兀的呼号里冲撞门槛边的
一把竹椅后夭折,断裂
看着自己的身影不停地拉长缩短
我在住口罩下的唇笑了
笑声在一条渗透了深沉
和着热烈旋律的
因心疼而微微颤动的声线里游动
暧昧且有些肉麻,像是故意炫耀
被枝头上一只死去的鸟抓伤的部分
笑着,笑着,我想起河沿岸
拉开窗帘就能看到
爬墙的灯光和流水的房间
想起纳豆蛋糕和面包
还有牛肉和烤鱼
此刻我想擦泪
擦人的泪。海的泪。狗的泪。还有
猪泪。隐隐地
处女座上有细雪筛落的声音
面对竭力奔跑的人日渐消瘦
我发挥自己的想象
让一条白鲸和烟斗撕缠
替换掉所有的虚词,在疫年之年




    缺口



当知青的二姐
二十岁的右臂被铡草机
绞碎了。一年年
空荡荡的袖管总是带着风
每次见面她都偷偷问我
恋爱是什么感觉
和男人睡觉是什么滋味
怀孕是不是很累
生孩子疼吗
问着,问着,她羞涩地笑了
渐渐,满头青丝到鬓发花白
就不再问这些无趣的话题
后来,我常常看到
她在小区的冬青树下
左手费劲地掏着食物
几只脏兮兮的饿猫
围在她身旁,像仰望
灰云漏下的阳光




    后人



趟着没膝深的雪
就为扒下几块桦树皮
有人抢了我用桦树皮写的情书
那只叫咩咩的狗扑上去咬了他
被踢飞的咩咩委屈的
用舌头舔遍了我的脸后长嚎
免渡河镇上高鼻凹眼的二毛子大姐
给我煮了一锅面条
镇上那个流浪的歌手悄悄告诉我
“她是女近卫军被德国兵奸污后
留下的……”




和他们一起唱到天亮



节气大雪,冷中有肃杀
我的呼吸在疫年与寒潮隔着口罩
凝结为盐。这让我想起额尔古纳低矮的河岸
晒着的盐浸鱼干
木刻楞灶间的一口大锅里
炖着的大马哈鱼。鱼肉在锅里翻腾出浆果般的泡泡
胀破的鱼身闪着刺目的白光,我坐在井边
不停地摸水井辘轳上那根磨光了的老井绳
“为什么不吃?”有人问
我没敢说那条鱼是看着我从井里提出水
倒进了锅里的,它临死前看着我哭了


灶膛里的火野花般爆开,一个上海男知青
和一个本地姑娘相拥长吻,他们的剪影
更适于在奈何桥上。那天诗句行走于冰河
谎言与誓言同样的慷慨


我穿上那件大红风衣,散开十七岁的发辫
像《大篷车》里的叶塞尼亚
一口气干了一碗二锅头
拿着那本翻烂的《外国民歌二百首》
在木刻楞里和他们一起唱到天亮




    断片



写完《南京大屠杀》
就把自己干掉了的女人
她和阿列克谢耶维奇一样
在我大脑攫起幻影


战争被她们一章章写
我一级级往下跳
一只从书中探出头的狼狗
冲着绞刑架前谈论诗歌、谈论
安娜·卡列尼娜、谈论爱情的女人
撕咬咆哮,我大脑里又惊恐地跳出
影视剧里的女人们
一条条
灰白的大腿
和脚踝处有着无法触及的溃烂,泛着
金属的光泽的姑娘们
她们,跳着桥特卡舞
为活下来而大哭




    蛰伏



一只猫扭动着腰肢
不停地朝我低吼
我看着它的眼睛
幻觉里有一把刀子在飞翔
一汪血阳开出哭泣的模样
我恨自己没有通灵术
就这么把一种思念抑制后
隐入心底。你们看
这时候,我的诗越写颜色越重
并困兽般左突又撞
不要指责我们思维不同
请允许我的另一种活法
用将老去的肉体
还活跃的思维
把一堆词句铸造成一把产钳
无论锈钝或锋利
都会伸进自己暮年的宫腔
将所有的磨难和记忆
都在我的指尖敲击下,重生



END



孟海英,笔名樱海星梦。天津人。天津作家协会会员,大众文学学会会员,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小小说协会会员,太阳树文学网文学主编,鲁黎研究会理事,七月诗社社委。已出版诗集《海之魂》合集《十二女子诗坊》《十面倾城》。作品发表于《诗选刊》《都市文学》《深圳特区文学》《天津文学》《中国校园报》《新世纪诗选》《延河》《浙江小小说》河南《文学百花园》《金山》《创世纪》《美塑》《中国诗人报》《天津日报》,《诗渡》《美洲新大陆》美国《休斯敦文学》等国内外多种报刊杂志,并多次获省市级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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