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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栖居(诗人宋庆平)

 王屋陋室 2022-01-02

       二十多年前,天空比现在蓝,出校门右拐就能漫步田野,你的家就长在那一片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的庄稼中。我没事就去,顶着夏天的烈日去,踩着雨天的泥泞去,我看得见那条蜿蜒曲折的田间小径上自己无数的脚印。

       施菊美经常做一大锅红烧肉,大铁锅,汤汁要漫出来一样,噗噗噗的再一点点收干,这个过程中,我和非非都缠着她,非非在跑,我在说。那时我不会跟孩子交朋友,只追着施菊美倾诉。有一次,非非抢不来妈妈,气急,抓我的头发。那时我留长发,乌黑过肩,自以为清纯浪漫。

       红烧肉真香啊,施菊美拿手的还有汽锅鸡,做的都炉火纯青,常年轮番吃,宋庆平提醒她:“菜场里的菜都是可以吃的。”他一贯的用语俭省幽默,迟钝如我也品出他的些许不满。有一次,他从书房里踱出来,当我们面说:“非非很无聊的。”我却多年以后才回过味来,那还是在我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体会到了当年他老父亲的心。有时想起,惭愧得我恨不得穿越回到一九九一年,用根绳子把那个自以为是、喋喋不休的单身狗从人家家里牵出来。

    宋庆平是诗人,在那个文学最好的年代,我们都仰慕他。他穿白衬衣,外面一件枣红色的鸡心领羊毛背心,很精神。背心今天正面,明天反面,有规律的间隔变化着,因为晚上脱下后他不翻面,任其自然。这种偷懒式的洒脱不影响他生活的考究和细致,他吃饭时在意别人在菜盆里抖筷子,在意别人脚臭,在意对物品有没有好的审美。他看好书,喝好茶,听好的音乐。还记得当年好不容易弄到一盘《辛德勒的名单》,我们兴奋的聚集在他家郑重其事的观赏。

       他的诗是我的指路灯,我熟悉他的每一首诗,读来每一句都敲打在心上,触摸得到却又够不着。便安心做一个又远又近的旁观者。我看到他在清晨注视一片树叶被阳光穿透;看到他在春天的花丛中感受微风自由的穿行;隔着一整个冬夜,他想起一班早车,那是在思念他异地的“小爱人”;他常常用最温柔目光追随在麦田里劳作的农人,他们粗黑结实的双手传递给他的是安宁和希望……

他曾说过,走在人群中,我记得自己是个写诗的。我也曾记在本子上勉励自己。尘世烟火气的生活中,诗歌就像给我们另外打开了一扇窗,让我们可以追踪“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幻想所不及的空间”,更深刻的拥抱大千世界。我们都好多好多年没写诗了,可是诗永远在那,珍藏的好好的。

这些年,宋庆平醉心于书画世界,无师自通,书和画都古拙至简,充满生趣。从中我们看到了八大山人的神韵,以及三百年前的古人用一双双白眼向天表达出的愤世嫉俗。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各自的生命里经历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们只知道,历尽沧桑,一半的人生过去了,现在我们坐在这里,细雨天,窗外雨打芭蕉,窗内香茗缭绕,只需问候一句,”你还好吗?”

   这是他一砖一瓦费尽心思构筑的院落,他“在秋田里神游,在栎树下弹琴”;抬头看一方湛蓝的天空,鸟儿飞过;感受静寂之中身后两只熟透的苹果从枝头上“咚咚”落下;他在院中用双手劳作,跟花儿对话,探寻草儿的内心,一寸一土,光阴流逝……

有一次,宋庆平来到李贽故居,在他的塑像前写道:“李贽,在自家小院,目光穿过这条走廊,看门外老街,人来人往,世事沧桑,看了四百年。”

这个小院就是他的精神家园,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诗意的栖居,诗意的看啊。

 2020-6-27  杭州

师兄

(作者:王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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