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最大的挑战,不是如何提问,也不是如何还原一个人。 而是你如何相信。 很多人,你是无法100%相信的。 但李玉刚,你信。 他用生涩的舞步、并不圆熟的摇滚唱腔,和符龙飞一起,努力创造一个古今交汇、梦境与现实交错、摇滚与昆曲交融的舞台。长处未显,短板尽露,和谐不足,投票结果成了9:1 。其实上台之前,他就预料到,此举有风险,内心也不安,“可把我难为坏了。”这种“野”劲、“冒失”感,与公众对他的固有印象不符。存在于公共叙事和集体记忆里的玉先生,是从国画中走出的浮世翩翩佳公子,是雍容流转的花旦或青衣,是举手投足都暗合礼数的君子。像一个少年,暗暗启程,踏上梦寐以求的冒险之旅,虽然结果不如意,却因为向未知求了答案,向恐惧要了说法。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态度里,只有少年意气,没有油腻感。这种奇异的观感来自于——排练之时,一是一二是二地死磕,丁是丁卯是卯地学习,未有松懈之时。因为你会觉得,那些不足与弱点,是少年的试错,而非成功人士的“尝鲜”。与艺人交流,你会有很多担心。担心对方太圆熟,也担心对方太不圆熟。他教养极好,却没有因教养,失去人的灵气,与对人的好奇心。他天性毕露 ,但与人交往之时,不会有冲撞感和攻击欲。比如,在节目里,他会在与人交谈时,大笑着向后仰去。他会在镜头面前,双腿叉开盘坐,肩垮着,像一个去亲戚家串门的小孩,打量哥哥在玩什么新奇玩意儿。你几乎能想到,他日常时,与熟人相处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娱乐圈里乌烟瘴气、急功近利、人心异化的风气,他似乎并无沾染。依然有通透的情商。不退避,不与世隔绝。深扎于俗务之中,在关系里修行自身。他会与初次见面的人,呈现以真诚的信任,和本能的好奇心。这种看见,之于一个长年被忽略、习惯于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作者而言,真的太难得。我尽我的专业能力,利用采访得到的信息,去呈现一个人。艺人按固有流程,来了,谈几句。走了,相忘江湖,也无伤大雅。他没有麻木地走过场,没有艺人常见的傲慢与疏离,而是走近他人,呈现以作为人的关心与暖意。因为这种温暖,我感动无比。也因此相信访谈结束时他说的一个词:“我就是这样,悲天悯人,苦了自己,不能叫大爱吧,但至少,它是有福报的。”福报降于他身上,应该就有这种艺术家+少年+君子的风度。他不算哪一门,哪一派。你甚至无法说,他是歌手,还是表演艺术家。但他就是他自己。“我特别希望通过《闪光的乐队》这个舞台,让国风焕发出新的生机。”他在《爱的初体验》里,融入了《游园惊梦》,昆曲之美,一下子倾倒众生。从10几岁入行开始,他一直在国风艺术的路上走。走遍姹紫嫣红,历经良辰美景,终成今日的别有洞天。走进去,织绣、团扇、茶品、陶瓷、沉香、红木家具、古琴……应有尽有。他喜欢待在那里,点上一炷香,泡一盏茶,埋头诗画戏曲之间。如同从《诗经》走出,在2022年的当下,沿袭美学之路,再惊艳一些人,再探索一些可能和未知。这些年,他赴死过。倾家荡产过。一生未婚,孑然一身。19岁,从艺生涯处处受阻,满目绝望。走投无路之时,他走入冰冷辽河,试着投河。“还好低谷来得比较早,让我从这个低谷反弹上来。无论多大的伤害,多大的风雨,我已经有免疫力了。”“我卖房子是因为在做一部舞台剧,叫《昭君出塞》,要花很多钱,也包括做衣服。”网上有人传,他娶了什么异国公主。都是假的。真实情况是,母亲年纪渐长,对他成家日益渴望。催得紧了,他就将一些孩子的照片,发给母亲,以解母亲对孙儿的渴求之苦。但这样的催逼之下,他还是不争、不恼。允诺母亲的每一个要求,吃她做的所有饭菜。他到杭州参加《闪光的乐队》,几度想向节目组申请,将母亲也带上。他父亲早逝,姐姐前些年也离开,只剩下母亲与自己相依为命。“我尽量做一个真爱她的儿子,这种真爱就是去捕捉她的喜怒哀乐,真心地、真诚地去跟她的生命捆在一起。”它能滋养你,令你一生活在东方美学之中,气质如玉,内心盈然。也能引领你,令你行事有分寸,待人有真诚,心地纯良,行事笃定,不乱于心,不迷于世,有序有节,有理有度。从前我们单单觉得,所谓践行国风文化,是他在努力活成美本身。他还在用一生,活成传承了几千年的三个字:仁、礼、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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