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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笔会】甘宏大||小说《​四做女儿》

 昵称77337809 2022-01-02

小说(15000字)

四 做 女 儿

作者:甘宏大

(一)

岳倩退休了。

她脱下了白大褂,取下了船型帽,离开了医院,离开了护士站,在家里无所事事,心里空荡荡的。虽说是退休了,身体状况还是很不错,闲着不是事,但不知干点什么好。丈夫早已离异,儿子跟随了丈夫,她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房子,真不是滋味。原先在医院,工作是较紧张的,三班倒。每天迎进来的是陌生的面孔;每天送出去的、虽说已有一些熟悉,但出了医院这张门,又有谁还曾记起这些白大褂,恨不得永远也不要进这张门。岳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电视机,干什么好呢?老年大学她是不去的,这一辈子,她为了当好护士,自己苦苦的在书海里遨游。她高中还没有读完,辍学顶父亲的班,在医院当护士,虽说医院送她去卫校进修了一段时间,但在工作中,进修所学的知识还永远不够用,是自己刻苦地自学和同事的帮助,才在医院护士站干到退休。虽有一句话这样说,活到老学到老,那是别人的事,让别的老人去学好了,自己再也没有必要学习。玩现在最流行的麻将吧,她还不太会,而且那种东西还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既然是赌博,是要输钱的,她能有几个钱拿来输?儿子虽说是跟了他父亲,但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儿子读大学,她没少出钱。儿子以后还要结婚生子,她不想让儿子一成家就背上沉重的债务。虽说现在年轻人结婚不像自己结婚时的那个年代,那时,多少家庭被结婚所需的三大件(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压得抬不起头。现在好了,年轻人结婚只要两大件(房子、车子),可这两大件又让多少年轻人一踏上社会就做了房奴、车奴。跳广场舞吧,她还没有这方面的舞蹈和音乐细胞,再说身体协调方面的功能也不行。退休前,她从未参加过任何舞会,下班后,一身骨架都快要散了,回到家倒头便睡,哪有什么闲功去跳舞。去旅游吗?看到人家成双成对,不知要激起自己心中多少波澜。

她的心里确实有点空虚,得想办法将心里的空虚填补上,否则,每天都会惶惶不安。

今天中午,她勉强睡了一个午觉。洗过脸后,倒杯水坐在沙发上,用遥控点开电视机,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水。湖南经视正在转播《等着我》。这个节目,她看过多次,这是个寻人节目,为失去亲人的家庭寻找亲人,让其团聚。

岳倩看着看着,一个人的影子突然撞进了她的脑子……

刘向宇啊,你在哪里?你过得好吗?

往事悠悠,岁月如流,回忆那些路上留下的印痕,恰似一张无形的网,网住的必定是深留记忆的人和事。

(二)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

岳倩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两眼望着窗外。只有十六、七岁的她脸上写满了疲惫、饥饿、忧伤。她的眼睛从上车就一直望着窗外,没有望过车内任何一物、任何一人,就只望着窗外。

车窗外,一排排的树木,一片片的田野,一座座的山,一栋栋的房子迅速地飞快地向火车后面移动着,退向远方。这些景物的晃动,就像影视里的叠影一样,呈现出来的背景虽然与她没有任何联系,但叠影是一种实在的幻象,景物则是藏在她脑际中的朦胧暗流,如果两者汇在一起,显现出来的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场景。

尽管火车不停地往前奔驰,在她看来,车窗外的平凡的姿态是那样的平凡,什么东西都不惹她注目。她的内心好像隐隐地存在着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都从她脑中流过,从窗外掠过,定睛细看,却又扑朔迷离。

岳倩间或也掏出那张面值二十元的车票看一看。这张车票将带着她去一个不知名的,不知方向的陌生的地方。

刘向宇坐在岳倩对面的座位上,中间只隔着一个茶几。

他望着眼前这位姑娘,圆圆的脸蛋上显露着一种不成熟的幼稚的气息,更多浮现的是一种忧郁的表情,且风尘仆仆。

刘向宇的心里认定眼前这位姑娘一定有事,一定有不平常的事。

他见她是一个人上的车,没有同伴,手里没拿任何一点东西,是个空人。别的旅客上车,都是大包小包,而她,即使没有行李,随身挎包也应有一个吧?但她却连个手提袋都没有。

有的,只是满脸的忧郁。

姑娘,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吧?可以说出来吗?当今,我们的社会是个和谐的大家庭的社会。说出来,说不定也能给你帮扶点什么?

刘向宇这是第三次在与岳倩说话,可岳倩没有一点反应,眼睛只望着窗外。

二十块钱的车票马上就要坐完了。岳倩十分矛盾,继续往前坐吗?身上没有分文,如若列车员查票的来了,要补票,怎么办?在前方站下车?是陌生的地方。继续往前?也是个陌生的地方。……岳倩慢慢地站起身,向车厢的当头走去。

下车了?刘向宇再次向岳倩打招呼,岳倩理也没理,独自离开了座位。

刘向宇习惯性地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挎包,跟着岳倩下车了,说,喂,姑娘,请相信我,我不是坏人。刘向宇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证,继续说,你看一看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我绝对不是坏人。刘向宇走在岳倩的身边,望着她又说,我见你脸上写满了故事,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能告诉我吗?

岳倩没回头,也没搭理,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满腹心事地毫无目地的慢慢走着。

刘向宇不紧不慢地跟着。手里的身份证和工作证始终没有放进口袋,他原本不在这个车站下车,他是认定眼前这位姑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放不下心,跟着下的车。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两人走了一段路,岳倩终于开口说话了。姑娘,我确实不是什么坏人。刘向宇再一次诚恳地说,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事。

哼!我能出什么事?

姑娘,请你一定相信我,我……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弃儿!弃儿,你懂吗?岳倩忧伤的脸上一片惨白。弃儿?刘向宇望着眼前瘦弱的、似乎也饱经风霜的少女,有说不出地惊讶,道,说说,是怎么回事,可以吗?

岳倩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一时间,泪如泉涌,心似刀割。

(三)

那年,岳倩五岁。

傍晚,岳倩从幼儿园的娃娃车上下来,她的小姨——江佩兰来到车边,牵着她一路小跑,来到医院的太平间。太平间里已围了不少人,岳倩的爸爸——岳治平站在停尸床边,眼泪双流,表情十分痛苦。岳倩站在门外,不肯迈进门槛,说,小姨,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江佩兰强忍着极度悲痛的心情,说,倩倩,你妈给病人施药,不幸中毒,牺牲了。岳倩微偏着头,抬眼望着她的小姨,天真地说,小姨,牺牲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个岳倩妈妈的同事走过来,抱起岳倩,走到停尸床边,揭开盖着尸体的白布,说,倩倩,你妈妈不幸中毒,死了,来,与妈妈道一声别吧。倩倩见了妈妈,扑倒在妈妈身上,大声恸哭着,妈妈不能死,妈妈不能死!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接着双手不停地摇着她的妈妈,叫喊着妈妈…… 

(四)

岳倩好几天没有去上幼儿园。

白天,江佩兰带着她在家里玩,百般逗宠,似乎忘却了妈妈,可是一到晚上,老睡不稳,即使睡着了,也在睡梦中老叫着妈妈,醒了,她就拳打脚踢叫喊着,妈妈,我要妈妈!江佩兰紧紧地抱着岳倩,说,倩倩,我的倩倩乖,小姨带倩倩。说着用手轻轻地拍着岳倩,让岳倩睡在自己的怀里,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着岳倩,同时,她的心潮起伏着:这个家怎么办?倩倩怎么办?倩倩还只有五岁,正是需要在母亲怀抱中成长的阶段,现在,姐姐走了,倩倩失去了母爱,这在她的人生中是种多么可怕的阴影,给她的成长将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伤,悲剧啊!想着想着,江佩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嫁给姐夫。

岳治平的同事和邻居,听说姨妹子要嫁给他,众说云云:

江佩兰怎么啦?要嫁给姐夫?

这个妹子比姐姐要小好几岁,人又生得标致,没结过婚,愿意当后妈?

他们只怕早就拉好了关系……

江佩兰清楚自己的决定,将要面对的是四面八方不同的声音,但为了倩倩童年快乐的生活,自己只能坦然接受,融合着苦酸。

结婚四五年,她一直不要自己的孩子,岳治平说,佩兰,我们还是生一个孩子吧?江佩兰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怕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分心,这样对倩倩不好,我将倩倩视为自己的孩子,倩倩也一定会视我为她的亲妈。岳治平说,这样的话,委屈了你啊!

谁知,厄运再一次降临到了这个家庭,江佩兰在一次车祸中不幸丧生,十岁的岳倩再一次抱着江佩兰的遗体,哭喊着妈妈!

(五)

近来,岳倩收看湖南经视台转播的《等着我》这个节目成瘾了。每天午睡后,她必坐在电视机前,看倪萍主持的《等着我》的节目,她并非是要看倪萍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而是被 那些故事中的情节所感动。

现在正在播放的是一个姐姐寻找失散二十多年的弟弟。弟弟四五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了。弟弟在养父母家受尽虐待和欺凌。他曾逃跑过多次,都没有成功,抓回去后又是一阵毒打。这次,在寻人团、社会志愿者和公安的配合下,终于让他们姐弟团圆。

岳倩看着看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自己的童年,少年虽说不是被拐卖的儿童,也就是一念间的事。

后来如果没有出走……

没有如果,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六)

那年,岳倩十三岁。

岳治平又一次再婚,婚后不久,岳倩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小弟弟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同时,也带来了悲哀。

岳治平两次丧妻的阴影,让这个小家伙给赶跑了,赶跑得无影无踪,而给岳倩的却是无尽的无奈。正读初中的岳倩,放学回来后的时间全部被这个小弟弟给侵占了,并有很多的家务等着她,拖地板,清洗厕所、刷锅洗碗都成了岳倩的专利。

岳倩十五岁那年的三十晚上,小县城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五颜六色的烟花爆竹的光亮将天空装饰得绚烂华丽,和引爆的声音组成了一部多彩的乐章。

岳倩和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后,在厨房洗刷碗筷,望着窗外多彩的夜空,心里荡漾着喜悦,后妈给她极度紧张的心情,望着窗外绚丽多彩的夜空,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许多。“乒”的一声,一不小心一只碗从她的手中掉到了地板上,粉碎了。后妈——吴小平见了扇了岳倩一记耳光,说,三十晚上,给老子打碎了碗,多不吉利,冇用的货。岳倩低着头、捂着脸一声不响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天,两天、三天,任凭岳治平怎么叫门,岳倩就是不开门,不吃不喝,躲在房子里不出来。虽说只有十五、六岁,这几天,她的思潮起伏,五岁那年,妈妈的逝世,就像一个烧红了的烙铁,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深深印痕。以后,虽然得到了小姨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可小姨又离她而去,……想着想着,岳倩的眼泪似开了闸的河水,成线地从眼内直往外流,她忘了饥饿,忘记了干渴,充满整个内心的是后妈的虐待和爸爸的不闻不问,犹如一枚钢钉钉在她的心上。这个家还是她的家吗?岳倩让一双手的指头交叉在一起,让头枕在指头上,眼泪从两边的眼角往外流,经过她的手心流在了枕头上。一个念头一闪,她坐了起来,是的,离开这个家,打工去!她用手背揩了一下眼泪,从床铺下翻出往年外婆、舅舅给她的压岁钱,数了数,有五百块钱,这些钱,她从来也舍不得花。这些年,无论在小学还是初中,校内校外都有零食店,下课后,同学们都争先恐后跑向零食 店购买零食,她却从未去过零食店,哪怕一颗棒糖或一瓶矿泉水,她都没有买过。她不是不想吃,而是舍不得花掉这些钱。再说,她爸爸从未给过零花钱。每天去上学,一个塑料瓶在家里装上水,插在书包里,渴了就喝。

岳倩将手里的钱数了又数,有二十的、五十的、也有一百的,她思付着、惦量着,出去打工,爸爸是不会同意的,绝对也不会给钱的,手里的这些钱就是她奔向希望的希望。

……

岳治平见叫不开女儿的门,三天了,不由得他心里不慌。平日里,他清楚自己,很少关爱过女儿,就是看到妻子在虐待她,他也只能装聋作哑。没有办法,自己已连逝两个妻子,这个妻子是宝中宝了。在妻子和女儿两人的面前,他只能选择妻子。

现在,女儿已有三天没有出房门口,没有吃也没有喝,他究竟还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一旦女儿有个一差二错,他是无法面对世人的。岳治平知道,平日里,女儿最爱听她外婆的话,在这个关头上,请她外婆来,或许是叫开女儿门的唯一办法。

外婆来了。

外婆轻轻地敲着门说,倩倩,我是外婆,我的好孩子,你开开门好吗?你就是有天大的委屈,外婆都给你扛着。门开了。岳倩倒在外婆的怀中,恸哭不已。外婆的一只手抱着岳倩的肩头,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岳倩的背,说,我的好倩倩,不哭、不哭,千赌气万赌气,不能与饭赌气,几天不吃不喝,你还小,饿坏了怎么办?外婆就只有你唯一的一个外甥女,你不能给外婆添乱啊!她的两个女儿都葬送在这个家庭,这是女儿唯一留下的孩子,望着眼前的孩子,面容憔悴,头发乱成了鸡窝,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她的心在颤,眼内盈满了泪水。女儿不在了,这个家她没有了多少话语权,她清楚自己尴尬的处境,她不能说不中听的话,她抚摸着岳倩的头发,轻声说,治平,倒点温开水来,先让倩倩喝一两口水,家里有奶粉吗?泡一小杯,先让她喝一点,几天没有吃东西,先不急于吃得太多。岳治平见了女儿,见了岳母娘,心里非常胆怯,他望了一眼站一边的现任妻子,轻声说,去医院好吗?去医院吊瓶水。站在一旁边的妻子——吴小平瞪了岳治平一眼,说,怎么能去医院,你是嫌知道的人还不够多,让满世界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事,是吗?外婆见了,连忙说,不要紧的,不去医院,吃点东西,慢慢就会恢复的。

岳倩喝了几口她爸爸递过来的水,在外婆的指导下又喝了一小杯牛奶,虽然手还有点颤,但精神似乎好多了。她紧紧地抱着外婆,控制不住,一边抽搐着,一边说,妈妈不喜欢我,爸爸不要我,外婆,这个家我还能待下去吗?

岳倩没有告诉外婆,是后妈打了她,她虽年纪尚小,但她却知道,这种事没有必要一定得相告,弄不好,外婆与后妈吵起来,更无法收拾。打了也就打了,自己哭了也就哭了,见了外婆哭过后,似乎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也就发泄完了。她再一次倒在外婆的肩头上,因几天没吃没喝,身体非常虚弱,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说,外婆,书,我不读了,我到外面去打工。外婆的一只手抱着岳倩,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自己的脸紧紧地挨着岳倩的头,语气蔼然可亲地说,孩子,你还小啊!你出去能打什'么功?下半年就要读高中了,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岳治平深深地叹了一声气,他知道自己有愧于女儿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但他还是说了一句,我哪里不要你了?打工?打什么工?好好地给我读书。吴小平站在客厅里听得真切,说,打工好,打工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外婆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在岳倩的写字台上找来梳子,一边给岳倩梳着头发,一边说,倩倩,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吧,好吗?

(七)

岳倩在外婆家住了十来天,眼看就是元霄节了。

小县城的街道上,呈现着一派节日的气氛。卖元霄灯笼的,卖元霄坨的,挤满了街道的两边。白色的元霄坨在一个大铝盆中不停地翻动,吸引着不少的眼球。

这个时候,岳倩离开了外婆家,回来了。爸爸和后妈都不在家,是上班去了吧?小弟也去了幼儿园。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床铺下找出那五百块钱,藏在贴身内衣的口袋里,并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在一个背袋里,然后坐在自己学习的桌子边,给她爸爸写了一张条子:

        爸爸,女儿知道,您夹在妈妈和我之间,很难,我不怪您。

我离开您,离开这个家庭,应是我最好的选择。

                                 女儿:倩倩

她将字条放在茶几上,背上背包,带好门,头也没回走出了这个家。

岳治平中午下班回来,见到茶几上的字条,气得直跺脚,直捶胸。他奔下楼,拦了一台的士直奔火车站。

火车早已载着岳倩飞向了远方。

岳倩孤身一人,从洞庭湖畔来到了南疆最边远的一个城市。

这里车水马龙,人流如潮。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没有同伴,从未出过远门,没见过多少世面,人海茫茫,哪里才是她的栖身之地?

她找了家很小的旅店住下来,并胆怯地向店老板打听哪里有招工的。

这时,登记台前的长靠椅上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人站起来,来到岳倩身边说,姑娘,你想找工作?岳倩转过脸,望了望眼前的陌生人,没有作出反应。她虽没见过世面,按道理,她还是个小孩子,正是那不平凡的历炼,炼就了心灵的高度,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能随便相信人。那人继续说,我们是歌舞团的,专搞演出的,可以招收演员,你会唱歌跳舞吗?岳倩理也没有理他。那人见岳倩没有理会他,又说,不当演员也行,可以搞勤杂。我看你长得漂亮,还比较高,到我们团里当主持、报幕,是最好不过了。说着,那人在店老 板处要来笔和纸,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岳倩,说,这是我们的地址,怎么乘车都写好了,你如果想去,按照这上面写的去找,很容易的。

岳倩接过纸片,看了看,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便将纸片插进了口袋。

岳倩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确实迷失了方向。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她从出门起,第餐都只吃盒泡面,口袋里的钱不允许她多花一个。工作在哪里?她走了好几条大街小巷,人山人海,她不敢随便问人。巷头巷尾,举着牌子坐在地上等着招工的人比比皆是。

岳倩久久地徘徊在这人海中,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潮湿的春风在诉说着打工者脚步的焦虑;远处,工厂的轰鸣在撞击着她的耳鼓。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环境,在她的脑海里不由得不想起自己那一帘帘的往事。这些往事带给她的只是痛苦与无奈。她也曾有过太多的寄托和希望,她何尝不想久久地缱绻在父母的怀抱中,享受着他们给自己的爱的温暖。然而,这种寄托与希望却遭遇了无奈地叹息。

她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还不到三十块钱。如果照这样混下去,明天就会要成乞丐了。无奈,她只得掏出那张留有地址的纸条看了看。

不管他,是好是歹也去碰一下运气。

然而,对于一个未经多少世面的少女来说,她又哪里知道天高地厚。

岳倩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几经周折找到了。

这个地方处在这座城市的郊外。

岳倩站在这栋房子的前面细细地观察着,心神忐忑不安。

房子不大,是栋平房。外墙刷的白灰有的地方已掉落了。房子前面有一个小坪,坪里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道人多高的围墙将这个小园子围了起来,围墙中安着一张不太高的比围墙要矮一些的铁花格大门。

这里是歌舞团吗?

岳倩正思忖着,屋内走出来一对上了点年纪的大爷大妈,见了岳倩,说,姑娘,你找谁?岳倩将手中拿着的纸条晃了晃,说,大爷,大妈,这是你们的家吗?这里有歌舞团吗?大爷接过岳倩手上的纸条看了看,和颜悦色地说,这是我们的家。歌舞团,有、有。大爷瞧了瞧岳倩,又说,孩子,你要找工作?好!休息一两天,我们带你去联系登记。

大爷生硬的普通话,岳倩似懂非懂。

大爷大妈对待岳倩很客气。吃饭时,还不停地给她夹菜。可谁知她的行动却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不准外出。她所带的衣物都被老俩口藏起来了。岳倩头两天还没觉察到什么,后来她知道了,知道自己一定是进入了魔窟。十六、七岁的她深深懂得身份证的重要,她将身份证深藏在自己的内衣里。同时,她也断断续续知道了这家是要将自己留作他们家的儿媳妇。儿子是什么样?她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不管他们的儿子是个什么样?这个现实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何况自己年纪尚小,绝对不能涉入婚姻。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

一天上午,老俩口外出了。岳倩认为机会来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打烂 了关着她房子的窗户,她什么也没带,只身亡命跑了出来。跑呀跑,不知跑了多远,气喘呼呼地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河水清清,水面漂浮着一些残枝败叶。没有风,没有浪,只有潺潺的流水。河上面有座石桥,她一手扶着石桥的栏杆,一手按着膝盖喘着粗气。

怎么办?岳倩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上没有分文,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唯一有的是藏在内衣里的身份证。往 哪里走?哪里是自己的家?岳倩感到一阵恐慌,恐慌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找不到方向。

岳倩双手扶着石桥栏杆,突然一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跳下去!跳到河里去便是最好的办法,后妈不喜欢我,爸爸不要我,工作找不到……家在哪里?

她将一只脚移上石桥栏杆,往下一跳……

突然,一只大手从岳倩的背后抓住了她,说,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啦?年纪轻轻,怎么能这样呢?岳倩被大手拉下来坐在桥面上,眼前站着的是位慈祥的大伯。大伯说,姑娘,你是哪里的?这么小,有什么事想不开?岳倩望着眼前的大伯怅然不知所措。接着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又流了出来。她用低沉的似乎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微弱的声音,说,我出来打工被骗了,身无分文,回不了家。大伯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出来打什么工啦?你被骗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岳倩哭丧着脸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老伯望着眼前瘦弱可怜的小姑娘,百感交集,这么小,家里怎么会放心让她出来打工呢?他又长叹了一声说,孩子,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坏孩子。我身上只有二十块钱,你拿着,从这里往前面走三四路就是火车站,买张启站票,回去吧。到了车上与列车员说些好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这么小,出来打什么工啊?回去吧,孩子!外面的工不好打啊!

(八) 

刘向宇知道岳倩的身世后,不无感动。他思量一阵后,说,岳倩,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将你带到我家去。我的父母都是老师,现在刚退休在家。他们知道你的身世后,一定会很同情的。再说,我无兄妹,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如果你能做我爸妈的女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知道,我的爸妈很想有个女儿 ,我帮他们带回了一个女儿 ,他们肯定会喜欢得不得了的。

岳倩望着眼前的刘向宇沉默着,脑子在激烈地运转。这十五六年来她经过的事太多了。她也曾欢乐过,痛苦过、恐慌过。十五、六年中,她也曾得到过美好的父爱和母爱,但这种爱没有维持多久便缺失了。在这十五、六年中,她何尝没经过感动、听过的激动、而更多的经过是颤动。前天,她被人强制关在房子里,虽没有做成人妻,但她知道做妻子是怎么回事。她还只有十五、六岁,根本不能过早涉入这么个境地。现在,刘向宇又要将她带回去给他的爸妈做女儿。她做过三次女儿,都没有做完、也没有做成功,难道说还要去做第四次吗?十五、六岁的岳倩经历了很多的事,她也能看得出刘向宇不像坏人。大不了再做一次女儿 ,大不了再逃跑一次!现在的她,家没有,钱没有、工作也没有,倘若真能遇到一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便是自己的造化。

岳倩这样想着。

于是,她随着他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南昌。

刘向宇的爸妈知道岳倩的身世后,十分同情。刘妈一只手牵着岳倩,一只手按摸着岳倩的头,仔细地望着她。

岳倩一头黑矿石般发亮的秀发,扎着一个马尾髻。她的马尾髻有点与众不同,别的女孩子都是将马尾髻扎在后脑上,而她的马尾髻却扎在后颈上,马尾就垂在后背;宽宽的额头下嵌镶着一对没有经过修饰的柳叶眉;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像铜铃般的眼睛;垂直的鼻梁下是一对小巧的圆圆的小鼻孔,恰似是两个小句号;幼稚的脸庞上布满了忧伤;单薄的衣服罩着她那瘦弱的身躯,一双长长的手臂从袖筒中伸出来,皮肤泛着少女特有的光泽;一条牛仔裤裹着一双细长腿,站在刘妈的面前,刘妈感到从未有的高兴。

刘妈眯着眼睛笑,说,多好的孩子啊!真是苦了你。她慈祥地抚摸着岳倩的头,接着说,我和尚宇他爸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很想要一个女儿 。孩子,你就做我们的女儿 吧。岳倩连忙双膝跪下来,眼内噙满着泪水,说,谢谢,谢谢你们不嫌弃我!我就认做你们的女儿吧,反正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刘妈连忙将岳倩扶了起来,说,孩子,快不要这样!我们家也只有这个样子,你就安心住下来吧。刘爸早就想要个女儿,望着别人家蹦蹦跳跳的女孩,他只有羡慕的份。无可奈何,妻子早已过了生育期,今天,儿子带回来一个女孩,听儿子说了女孩可悲可怜的身世,倍感同情,孩子生得十分可爱,但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收留了她。他想了想,满面和蔼地说,孩子,你家里有电话吗?岳倩说,有。刘爸说,你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与你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在我们这里,好让他放心。岳倩说,好吧,您 打个电话告诉我爸爸也行,只不过爸爸与后妈是巴不得我离开他们的。

(九)

电话打了。

岳治平在电话那头并没有要女儿回去。

就这样,岳倩在刘家住了下来。

春季开学还只有几天,刘爸和刘妈商量着孩子的学业不能耽搁,还得让她继续读书,如果让她去自己退休的学校读书,书是能读,可没有学籍。没有学籍怎么能行呢?刘爸只好再一次拨通了岳治平的电话,叫他尽量将岳倩的学籍转过来。

岳治平按到两个有关女儿的电话,心情是复杂的。女儿的出走,他也曾担心过,小小年纪,初中都还没念完,怎么能独闯一面?现在,女儿有着落了,被人家收留了,还送她去读书,看样子是个好心人家。这样也好。或许这是她的造化,或许自己这个家从此也会得到安宁,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接到电话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岳倩原先读书的学校,将手续办好,便寄了过去。

刘向宇的爸爸收到岳倩的学籍资料,岳倩的身份得到进一步的证实,非常高兴,他认为这孩子好好地给予教导,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孩子。

岳倩又背上了书包,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学习环境。刘向宇的爸妈还给她添置了不少的新衣服。刚进这个家时,她还犯着咕哝,走着瞧吧,大不了再逃跑一次。现在逃跑于她来说不存在了。

刘向宇的爸妈视她如已出,吃饭的时候,好一点菜老往她的碗里夹,自从妈妈和小姨死后,她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上学的时候,只有第一次是刘爸、刘妈送去的,以后,就全由她自己去,自己回,行动自由,如同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岳倩也非常懂事,吃过晚饭后,她总要争着去刷锅洗碗,并说,爸、妈,我原先早就做惯了的,你们只管放心吧。

一声甜甜的爸妈,叫得他们的心里浸凉的。

刘爸满心喜悦地说,倩倩,让你洗碗洗筷子,只怕会将碗越洗越小,筷子越洗越粗啊。岳倩不知所然,偏着头疑惑地望着刘爸。

哈哈!刘妈兴奋地笑着。 

(十)

时间也许过得太快,转眼,岳倩是高二的学生了。

这天中等,刘家突然收到岳倩老家的一封加急信。刘向宇的一家很觉奇怪,两年多时间了,岳倩老家未曾有过一次电话,也未曾有过一封信,今天突然来信了,还是加急信,是什么事呢?是岳倩的信,他们也不便拆开,只能交与岳倩本人。

傍晚,岳倩像往日一样高高兴兴地从学校回来了。

刘妈说,倩倩,你老家来信了,你看看是什么 事?倩倩接过信,说,爸、妈,你们没有拆开看啦?刘妈说,孩子,是你的信,我们怎么能拆呢?岳倩说,那有什么关系?岳倩一边拆着信一边说着,没看几句,她的泪水便模糊了眼睛,信是舅舅写来的,告诉她,她的父亲死了,赶快回来,并有去医院顶班的可能。忍不住的眼泪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虽说后妈来后,她没有尝到应有的父爱,但毕竟是父亲啊!岳倩噙着泪水,将信递 给了她的刘爸刘妈。刘爸看了一下信,说,怎么?你湖南的爸爸死了?孩子啊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回去。至于顶班一事,你要考虑清楚啊,还只有一年书读,就高中毕业了,要考大学了。去读大学,还是参加工作,你自己拿定主意。岳倩泣不成声的说,爸、妈,你们两位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没齿难忘。至于去读大学,好是好,却会给你们增加很重的经济负担,如果能够参加工作,我想也是一件好事。说着,她双膝跪了下来,说,爸、妈,谢谢你们这两年来给我的呵护!

(十一)

岳倩回来了,回到了喝着洞庭湖水长大的地方。

岳倩在父亲的遗像前久久地、默默地站着,悲痛的也是复杂的心情充满了整个心腔。她真想抱着父亲的遗像痛哭一场 ,这两年,她经历的事太多,在经历中,她似乎长大了,懂事了,她也曾反省过自己的出走,反省过自己的叛逆,是自己的叛逆,给亲人,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爸爸啊!女儿不孝,回来晚了。

……

岳倩放弃了读高中,顶班在医院上班了。当然,一个在读高中生,没有学医,是不能顶她爸爸的班做医生的。医院早就听说了岳倩的一些不幸的遭遇,现在她的爸爸又走了,为了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医院安排她跟着护士姐姐们学护理。新来乍到的她,站在护士站穿着雪白的长大褂,戴着白色的船型帽,激动得难以自持。她又一次走进了陌生的环境,这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的。第一次走进刘向宇的家庭,环境是陌生的,没有几天自己就完全适应了。刘爸和刘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刘向宇兄长般的爱护,岳倩曾经生活中有过的阴影被他们一家的温暖包围了,阴影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开放在阳光下。现在,又一次走进了这个新的陌生的环境,她有忧也有喜。做护士这可不比读书,护士这本书,她知道,非常之不容易读,对待病人,对待同事和医生,学习业务……,义无反顾,这条路自己必须走下去。

她从最简单的做起。在病室里,叠被子,铺床单是不用学的,十几年之前就会了。帮护士姐姐推药物小车,给她们递药棉,递剪子,这些活,她可说是眼快手快。

岳倩知道自己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她非常珍惜这份工作,也十分热爱这份工作。她从书店和护士姐姐那里找来了一些做护士的学习资料,护士和医生便是她的老师,书上弄不懂的地方,就请教他们。勤勤恳恳学,认认真真做。她没有回家,也回不了家,医院就是她的家。

当然,岳倩也写信给了南昌的爸妈,告诉他们,自己已辍学工作了。一天下午,岳倩休息在宿舍看书,突然有人敲门 ,说,岳倩,有人找。岳倩开门一看,站在门口外的竟是刘向宇,愣了片刻,她猛走两步,将刘向宇拉进宿舍,踮起脚双手抱住刘向宇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刘向宇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在南昌时,他经常望着她出神,很多夜晚,她的影子无法让他安眠,那时,她还只是个学生,是爸妈的女儿,年纪尚小,自己绝对不能越雷池半步。虽则有时她也送过来一些柔和的、闪亮的眼光,自己却往往不能对视那种韵色的眼光。现在,她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冲动给予了他的勇气,他双手抱着她细腻的腰,在原地转了起来……累了,他们双双坐在床边。这是个小小的房间,一张单人铺,一张小书桌,还有一个小柜子,房子里的陈设简单得再也不能简单了。岳倩那蓄着溜青秀发的头轻轻地靠在刘向宇的胸前,他吮吸着女人身上那种独特的芳香,十分惬意。她也是第一次感受着男人的体味,心在起伏着似一只小兔在碰撞着自己。纤细的柔软的几根指头抓着刘向宇男人的大手。刘向宇强烈的心中像榔头敲得胸腔嘭嘭作响。他啥也没想,就将自己的嘴靠向了岳倩,伸出了舌头。岳倩胆子也很大,两张灼热的脸靠在了一起,两只舌头也就相互交织着。他的嘴唇还在贪恋她的柔唇,他的一只手却在开启第一次,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旅行,从岳倩上衣的衣边像蛇一样钻进去,穿过内衣,握住了她的似面包一样柔软的乳房,他想用力地紧紧地捏着,又怕捏痛她,只轻轻地抚摸着。岳倩即忸怩,又幸福,她无法拒绝他的行为,也无能控制自己,全身酸软到了极点,她再一次用双手勾住他的颈项,瘫倒在床铺上……

时间定格了,空气凝结了,只有那张简易的单人床在吱吱作响。

良久,岳倩的脸上露着害羞的微笑说,我的一生注定是要遇着你,在我最困

难、最无助的关键时候,是你和你的爸妈给我注入了挚爱的心意,给了我温暖和呵护,现在我什么都给你了,我只希望得到你永远的挚爱,得到你永远的温暖和呵护。刘向宇仰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轻轻地说,一定的。岳倩说,我五点钟要去上班,现在我送你去旅社,明天早上八点我就下班了,下班后,我来旅社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噢。刘向宇说,那是一定的。

(十二)

第二天早上,岳倩下班后,她没有回自己那间小斗室,而是直接去了刘向宇昨晚住宿的旅社。她来到302房间,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反应,她的手加大了一点力度,再敲,心说,这家伙怎么睡这么死?

这时,一服务小姐走过来说,302房间的旅客今早走了,他有一封信,可能是给你的吧,放在了前厅的服务台。

怎么?走了?岳倩心生疑惑,车转身一路小跑从三楼下到前厅,拿到了刘向宇写给她的信,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马上印入了她的眼内:

倩: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昨天晚上,我考虑了很久,几乎一夜未

睡。你的深情厚意和献出,我无法言说,除了感谢,只怕只能留作

我们两人一生永恒的回味。条件和现实像一条鸿沟横在你我的面前

我们如何逾越……

刘向宇的信,岳倩还没有看完,她的一只手忙捂着口,差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跑出旅社的大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向外流。她一脚高一脚低,不知是怎样走进自己那个斗室,关上门倒在床上恸哭不已。良久,她止住了哭,坐在写字桌前,含泪向刘向宇写信,告诉他,要么来这里工作,要么,等自己学习期满拿到护士证后,去南昌,并说,我们两的感情绝不能容许有半点含糊。

刘向宇回家没有几天,就接到了岳倩的来信,他看了一下,心里非常矛盾,在旅社里留给她的信不是说明了吗?两人相距甚远,况且岳倩现在正是学习阶段,自己没有理由分散她的心。他想了想,没加任何话,仍然将岳倩的那封信外面加了一个自己的信套,寄给了岳倩。没几天,岳倩收到了刘向宇寄来的回信,很高兴,拆开一看,懵了!没有刘向宇一句话,还是自己的原信寄回来了,怎么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连忙跑到公用电话亭去打电话,可电话打不通了,是空号。于是,她又补寄了一封信,可没多久,还是像第一次一样,没回任何话,只有她自己写给刘向宇的信。这是为什么?岳倩无法弄懂。她又连续寄去了三四封信,她想,金石为开,自己的执着未必不能打动他的心?可谁知,她多么想得到刘向宇的只字半语,却始终没有如愿。正在这时,医院又推荐她去卫校进修了一段时间。在卫校学习时,她同样也没少给刘向宇写信,她的心被他牵着。卫校学习回来后,她很想去趟南昌,看一看,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天,岳倩突然收到南昌来信,她喜出望外地忙不迭地拆开了信封。可信封内除了刘向宇与一个女子合影的结婚照,再没有什么。她将信封撕开,也没有看到一个字。岳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顿觉天昏地暗,扑倒在床上,眼泪流湿了一片床单。

岳倩无法理解,你刘向宇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临阵脱逃?将沉甸甸的思念一次又一次地抛给我……

(十三)

岳倩每天下午,坐在电视机前看湖南经视转播的《今世缘·等着我》电视节目,故事的情节扣人心弦,有时,她随着情节,陪着故事的主人公流下了无名的眼泪。她回顾着自己的一生,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都发生了。她也后悔自己的草率和冲动,为自己的草率和冲动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刘向宇结婚,岳倩无话可说。而自己结婚,因为丈夫没能见到女人那珍贵的一片红,遭受了丈夫百般虐待和玷辱。哪怕有了他自己的孩子,同样时不时要听一些讥讽的话,并还有意出轨,为了一个女人应有的尊严,无奈之下,只好结束了这段婚姻,从此,她再也不去寻觅另一次欢愉。

上班的时候,和护士姐妹们嘻嘻笑笑,打打闹闹,给患者换药打针,铺床叠被,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如今退休在家无所事事,电视里的《等着我》的节目,都是一些寻人的故事,受着节目的启发,是,去南昌。去南昌寻人的念头,就像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她的思绪,似乎心里的空虚得到了些许填补。几十年了未有与他们联系,南昌的爸妈还健在吗?刘向宇过得怎么样?如情如理,她都应该去看望他们。说走就走。现在的她无须与单位请假,也没有必要与人打招呼,她收拾好一个旅行袋,就出了门。                                         

作者简介,甘宏大,岳阳市作协会员,农民。白天耕种庄稼,晚上耕种文字。作品见《湖南文学》《青春文学》《中国散文网》和《岳阳文学》《岳阳日报》。长篇小说《选择》由中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白水江之恋》发网站榕树下,《枫树村》完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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