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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四百年修订版(65)王敦覆灭(附音频)

 沉映香 2022-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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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战告捷后,司马绍又派沈桢去劝说王敦的心腹沈充,让他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还许诺他三公之位。
但沈充偏要一条道走到黑,对沈桢道:“三公是人人仰望的要职,岂是我能胜任的?况且,大丈夫与人共事,便应始终同心,怎能中途改弦易辙?以后谁还能容我!”决意发兵和王含汇合。
恰好宗正卿虞潭因病返回家乡会稽,听说此事后,从馀姚起兵讨伐沈充,司马绍大喜,以虞潭兼领会稽内史。
随后,前安东将军刘超、容城内史钟雅也都起兵讨伐沈充。
接着,义兴人周蹇杀死了王敦任命的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赶走了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朝廷形势一片大好。
沈充率领一万多人与王含汇合后,被王含所感染,也按兵不动。
司马顾飏向他们进言道:“天子已扼守住咽喉要地,我们锐气受挫,士气沮落,相持日久,必然招致失败。”并给出上中下三策。
上策:攻破栅栏,开决河塘,借湖水淹灌京城,乘着水势用水军发起进攻;中策:凭借大军刚刚到达的锐气,集中东西两路军队的力量,诸路同时并进,我众敌寡,悬殊一倍以上,必会摧毁敌军;下策:以召请钱凤议事为名,乘机将他斩首,归降朝廷,可以转祸为福。
从造反的角度来说,顾飏的上策颇有可取之处,若从事后来论,则下策是最可行的。但沈充均不采用,顾飏知其必败,逃回吴郡。
公元324年七月十七,刘遐、苏峻率领的勤王之师一万余人抵达建康,司马绍在夜间亲自接见慰劳,各种赏赐一应俱全。
寻阳太守周光听说王敦起兵后,率一千多人赶来相助,求见王敦,被王应以病重为名拒绝。
周光退下后道:“我远道而来却见不到王敦,他大概已经死了吧!”急忙会见其兄长周抚,对他道:“王公已死,你何必和钱凤同作叛贼呢!”周抚不听。
七月二十五夜,沈充和钱凤孤注一掷,从竹格渚渡过秦淮河攻打司马绍,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人抵抗失利,沈充和钱凤攻至宣阳门,拔除防御栅栏。
情况危急之时,刘遐、苏峻从南塘侧面发起攻击,重创沈充、钱凤军队,渡河溺死的达三千多人,刘遐后来又在青溪战败沈充。
第二天,听闻败讯的王含烧毁帷帐,连夜败逃,叛军大势已去。
七月二十七,司马绍回到皇宫,命庾亮监督苏峻等人追袭逃到吴兴的沈充,命温峤监督刘遐等人追击逃往江宁的王含、钱凤,又分令各位将领追捕王敦死党。
逃回姑孰后,王含和儿子王应商量对策,王含想要去荆州投奔王舒,王应则认为应该投奔江州的王彬。
王含不解道:“你叔父和王彬一向不合,你竟然想要去投奔他?找死吧!”王应解释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去投奔他。王彬在他人强盛的时候,敢于坚持不同立场,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现在我们遭难,必定会有恻隐之心。王舒循规蹈矩,哪能超出常规行事呢!”
王含欺负王应年轻,没有听从他的建议,执意投奔王舒。果然,王舒听说他们到来后,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中溺死。
而王彬呢,听说王应要来,秘密准备小船等候。后来得知王应没来,他还为此深感遗憾。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王应虽然年轻,却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一个行事刚正的人,内心并非无情,很可能是外冷内热;而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却很难有侠义之心,不要指望他做出非常之事。
钱凤逃到阖庐洲,被周光抓获,周光先将他斩首,然后赴朝廷请求赎罪,司马绍既往不咎,让他继续抓捕乱党。
沈充逃跑时迷路,误打误撞来到旧将吴儒家,吴儒诱使沈充进入墙中夹层,笑着对他道:“我可以被封为三千户侯了!”
沈充道:“你如果顾及往日情义保全我,我家必定会从厚报答你。你如果为了私利杀我,我死以后,你的家族也将灭绝。”
吴儒贪图富贵,杀死沈充,将首级传送建康。沈充之子沈劲应当连坐受诛,同乡钱举把他藏匿起来,因此得知幸免。
后来,沈劲历经磨难,终于灭了吴氏全族,报了杀父之仇。
王含、钱凤、沈充等人相继伏诛,宣告王敦之乱彻底平息,司马绍度过了即位之初面临的最大危机。
叛乱既平,接下来是论罪。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却极为麻烦,因为牵涉到很多利益集团,一旦处理不好,将会留下莫大的隐患。
首先是罪魁祸首王敦。他虽然死了,有关部门却没有放过他,将他的尸体拉出来,焚毁身上所穿衣服,摆成跪姿斩首,和沈充的首级一同悬挂在南街。
郗鉴于心不忍,对司马绍道:“以往朝廷诛戮杨骏等人,都是先施加官方刑罚,然后听任私人殡葬。我认为王法诛戮表现公理,私人情义则体现私交,应该听任王敦的家属收葬,在道义上更为弘大。”
最终,司马绍同意了郗鉴的建议,让王氏家人收殓了王敦。
接下来是针对王氏宗族的,其他士族想趁机打压王氏,消除隐患,奏报称:“王敦的亲族王彬等人,都应当去职除名。”司马绍没有同意。
王导等人赌对了,王氏族人并没有因为王敦而失去权势,或者说司马绍并没有能力将王氏连根拔起。
虽然没有追究王氏族人,司马绍对王敦的僚属就没那么客气了,下诏曰:“王敦的重要党羽革职除名,其余僚属禁锢不用。”
对此,温峤有不同意见,上疏称:“王敦刚愎自负,不讲仁义,残暴杀戮,连朝廷都无法制约,亲朋也不能谏止。他幕府中人,如果确实是助纣为虐或诱导作乱的人,自然应当严惩不贷;如果是迫不得已沦为奸党,窃以为应该加以宽宥。希望陛下依据仁义之道裁决!”
郗鉴则认为,身为臣子最可贵的品质是严守节操,为义献身,王敦的佐吏虽然很多是受到逼迫,但他们既不能制止王敦叛逆的阴谋,又不能脱身远远离开,依照以往的典则,应该按君臣大义加以责罚。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司马绍听从了温峤的建议,对王敦的僚佐大多予以宽宥,并没有扩大化。
司马绍之所以没有严惩王敦的僚属,除了温峤所说的理由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想要以从宽处理争取他们的支持,一旦逼得太紧了,亡命之徒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论罪之后是论功,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其实也很复杂。
十月,司马绍以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西阳王司马羕领太尉,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代替王邃镇守淮阴,苏峻为历阳内史,加庾亮护军将军,温峤为前将军。
刘遐和苏峻之前不过是流民帅,如今因平叛有功,一下子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前者坐镇徐州,后者占据历阳,都是军事要地。
王导和王敦是堂兄弟,不仅没有受到王敦牵连,反而加官进爵,可见他的根基多么深厚。不过,为了平衡其他势力,王导固辞不受。
活着的功臣需要加官进爵,死去的忠臣同样需要表彰。
公元325年二月,司马承、甘卓、戴渊、周顗、虞望、郭璞、王澄等人都得到了相应的赠官赠谥。
这时,周札的故吏为他鸣冤,此举遭到了卞壸的反对,认为周札守备石头城时,开门接纳敌寇,不应当追赠谥号。
卞壸的反对不无道理,王敦第一次攻打建康时,身为石头城守将,周札竟然献城投降,确实没有资格得到朝廷肯定。
王导却为周札辩护道:“之前,王敦的奸谋尚不明显,连我们这些有识之士都未能察觉,和周札并无区别。觉察到王敦的奸逆后,周札便为国献身,不久被杀。我认为应当与周顗、戴渊同样对待。”
这个理由完全是扯淡,你可以说周札没有发觉王敦的不臣之心,但当王敦攻打石头城时,你还看不出来吗?纯粹是强行洗白。
郗鉴忍无可忍,怼道:“周顗和戴渊因守节而死,周札延引敌寇,如果行事不同而赏赐均等,怎能劝善沮恶!按司徒的说法,如果大家开始都与周札一样,那么谯王、周顗、戴渊都应当承受罪责,有什么理由追赠谥号!现在既然褒扬他们,那周札就应当受到贬责!”
王导坚持道:“周札和谯王、周顗、戴渊等人,虽然形式不尽相同,但都是尽人臣的节操。”言下之意是周札开门延敌也是忠义之举,是为了和王敦一起规劝君王过错,将矛头引向刘隗、刁协等人身上。
郗鉴怒了,质问道:“王敦的叛谋历时已久,由于周札的开门延引,致使朝廷军队一蹶不振。如果王敦过去的作为,道义上与齐桓公、晋文公相似,那么先帝不就成了周幽王、周厉王吗!”
郗鉴一下子将话说开,王导不敢再继续,沉默不语。司马绍一看情形不对,立马出来打圆场,劝开了二人。最终,周札被赠以卫尉。
王导为何要为周札洗白,司马绍又为何要褒赠周札呢?说到底,对死人的功过赏罚从来不是单纯的个人评价,而是给活人看的。
前面多次提到过,周札是世家大族,在江东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他确实曾开门延敌,但最后不是和王敦兵戎相见了吗?从结局来说,他也是平叛功臣,还是满门遇难,何其惨烈!
不论是褒是贬,周札和他的家族都看不到了,但周氏还有其他分支。除了周氏,还有陆氏、顾氏、甘氏等江东大族,他们都在看着呢。
所以,与其说是给周札廉价的褒奖,不如说是对江东大族的安抚,肯定他们在平定叛乱时的功劳。甘卓可以赏,周札为何不可以?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导更有大局观,更懂得复杂局面下的妥协。东晋朝廷之所以能在江东站稳脚跟,王导居功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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