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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并非机遇，而是一种选择。” 这句话，曾流传网络多年，但很多人并不怎么信。 直到1994年，南京死刑犯仲开龙，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二次生命，身边的狱友们才不得不承认：对一个人来说，做出明智的选择是何其重要。 一：贪污100多万，他确实该死仲开龙1966年出生于江苏，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早前，仲家已经生了3个女儿，在那个“儿子是块宝”的年代，他的出生让父母欣喜不已。于是，父母凑足了钱，为儿子的出生大摆宴席。 席间，一位有文化的知青，看了看襁褓里眉清目秀的孩子，说道：此子奇逸有龙象，就叫开龙吧！ 那个年代的老一辈，总是格外愿意相信所谓的“骨象”、“龙象”，旁人的一句无心之言，他们总是信以为真。因此，听说儿子会有出息的仲家父母硬是想尽办法，送儿子上学，指望他将来真的能飞黄腾达。 还别说，仲开龙还真的让老两口一度看到了希望。1984年，18岁的他考上了省里的外贸学校，并在3年后被分配进了中国化工进出口公司江苏分公司。  上世纪80年代，能在进出口公司工作，这种荣耀是现在很多年轻人想不到的。仲家父母都觉得，当年知青的话开始应验了，3个姐姐在婆家也都脸上有光。 当时，仲开龙的工作岗位是公司的开票员，虽然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不到100元，但身上的担子却并不轻。因为，他要同时负责高压聚乙烯、低压聚乙稀等物资的管理和财务结算。 像低压聚乙烯这种东西，被当地人俗称塑料粒子，对这么大的进出口公司来说，显然属于不起眼的物件。而仲开龙本人，在城里没有任何人脉背景，行事作风又很低调，极少有人注意到他。 旁人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实权”，但一些精明的商人却早早地盯上了他。一天，一个姓夏的老同学，突然找到仲开龙，又是请他吃饭、又是给他送东西。 早前在学校里，像仲开龙这样的“乡下人”，其实是不太受待见的，怎么一毕业倒成了“香饽饽”呢？这让他觉得很纳闷。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夏同学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想要仲开龙手上管着的那批物资。 一开始，仲开龙就明白：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就是在犯罪。因此，他曾多次拒绝夏同学。只是，后来当夏同学的5000块钱摆在他面前时，仲开龙犹豫了。5000块钱，他得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攒下来。 仲开龙想起早前也见过一位同事干过类似的事，因为总公司制度不完善，也没有被发现。别人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我也能！带着这种侥幸心理，仲开龙被不法商人们成功地拉下了水。 此后，从1987年到1990年，在短短3年时间里，仲开龙直接或经他人转手，多次侵吞国家财产，所获赃款高达上百万。 而这一年，他才24岁。 一个24岁的“百万富翁”，他该怎么花这些钱？ 仲开龙是一个拥有高智商的年轻人，他做了一系列安排： 首先，他购买了一批国债，算是给自己的未来留后路。 其次，他还特意印了一些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以及他个人能提供哪些服务。他认为，如果将来有人来查他的财产来源时，他就可以说：我在外面做了好多兼职，钱都是我自己辛苦赚来的！ 在做了这些准备后，仲开龙开始低调地“改善生活”。  一来，他买了很多书，整整装满了半间屋子。 仲开龙很喜欢文学，但当年上学时家里穷，别人买得起的课外书，他都买不起。因此，从小到大，其他孩子都馋零食，仲开龙却总是“馋”别人手上抱的课外书。 同时，仲开龙也认为自己是块干文学的料。他始终记得，上小学5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他们写一篇抗洪抢险的文章。仲开龙“洋洋洒洒”，一共用了12个漂亮的排比句，被老师当成范文，拿到班上朗读。多年后，仲开龙提起这件事，仍得意得很。 因此，有钱后的仲开龙首先想到的，就是买书！每当夜深人静，担心警察会随时找上门的仲开龙，就翻开这些书来解压。 二来，仲开龙开始追求一些旁人看不出来的“高品质”享受。 当时，他用的相机价格达到7000多元。而房间里那个看似普通的音响，也是世界名牌，价格高达10000多元。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样的高消费让他很快就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既然前期已经有所准备，消费的东西也都并不是很扎眼的物件，那仲开龙又是怎样被发现的呢？ 当时，仲开龙谈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女朋友。两人是自由恋爱，一开始感情很好，也是奔着结婚去的。 但谈了两三年后，越来越有钱的仲开龙却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了，非得跟人家分手。女方当然不干，毕竟两人都已经买好了各种家具，婚事早就提上日程。女方也告知了父母和亲戚，说自己找了一个青年才俊。 于是，两人因分手的事闹了起来。对于仲开龙干的那些事，女友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便威胁他：“我要去告发你！” 一开始，仲开龙没想到女友真的会鱼死网破，倔强的他甚至还抛出一句“宁坐牢，不结婚”，希望对方死心。之后的事，是仲开龙没想到的：女友真的告发了他。 就这样，仲开龙所做的一切，都浮出水面。这个“青年才俊”，被警方带走了。  1992年3月份，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据法律条款，一审宣判仲开龙死刑。接到死刑判决书的那一天，巨大的恐惧让仲开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命运并非机遇，而是一种选择。从村里的骄傲到阶下囚，在人生的第一次选择中，仲开龙错得离谱！ 二：一度被狱友们嘲讽的“怪人”被关押后的仲开龙，很快就找到了律师，让他替自己提出上诉。其实，对于上诉可能的结果，律师早就告诉过他：大概率还是死刑。 这一点，仲开龙当然是清楚的。只是，他还不想死，哪怕只是多活一段时间也好。年迈的父母还在为他奔波，出嫁的姐姐替他还了不少脏款。曾经并不被他重视的亲情，对现在的他来说显然无比珍贵。他，想活下去，报答这些人。 等待二审结果的时间里，仲开龙处于被羁押状态，他被关进了2号监房。 或许是天注定，那天他刚进2号监房，就看见地上有一本杂志。对文字的喜好，让仲开龙本能地拿起那本杂志，细细翻看起来。 突然，杂志中的一篇关于计算机应用的文章，引起了仲开龙的极大兴趣。文章中提到一种比拼音输入法更先进的汉字输入法，这种输入法比拼音输入更准确、迅速。 上世纪90年代，还没多少人家里有计算机，这种关于输入法的讨论算得上是“高新技术”了。仲开龙想到，当年上学时，学校也有一个“机房”，他也曾上机实操过。对于输入法，他是学习过的。 仲开龙看到的杂志上说，汉字输入法需要按4个键，也就是需4拼才能打出一个字。4拼在当时已经是最先进的技术了，但仲开龙却仍觉得，应该还是有提升空间的。 细细琢磨了一番后，仲开龙对狱友说了一句话：“何需4拼，3拼即可！”完全不懂计算机的狱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都觉得他这是在吹牛！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从那天开始，仲开龙便时不时琢磨如何改进汉字输入法的事。  他希望能设想出一套新的编码规则，让3拼成为可能。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对常用的5000多个汉字，进行逐个编码。 这注定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每天，仲开龙都会早早地起床，拿起纸笔出来写。而狱友们，也完全不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 从仲开龙内心来说，他研究这些一方面是为了逃避对死亡的恐惧，另一方面也是想临死前能为社会做点什么，至少留下点有意义的东西。 日子久了，狱友们开始嘲笑他，告诉他：“你别垂死挣扎了，别枉费心机了！” 对于这些言论，倔强的仲开龙并不在意。他冲着这些狱友们说：“你们会永远记着我的！总有一天，你们会以曾和我在一起而感到幸运！” 一个一审被判死刑的犯人，竟然口气这么大！这一切，管教工作人员都看在眼里。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仲开龙研究汉字输入法对他的二审判决结果是否会有帮助，但他们鼓励和认可这种行为。因此，在很多小事上，管教人员都给予了仲开龙一定的支持。不然，他在狱中不可能有机会搞研究。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没多久后，仲开龙迎来了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狱友。这个狱友是搞软件的IT人才，因为打架斗殴被关了进来。以他的罪行，应该不至判太重。 一进来，此人就听说仲开龙在研究汉字输入法，便特意跟他交谈了起来。他看了看仲开龙的编码后，觉得重码率太多了，还有很大改进空间。不过，从专业的角度来说，他很佩服仲开龙的决心。 同时，他也告诉仲开龙一个重要信息：如果这项发明成立，是有被视为重大立功的可能的，到时候你能减刑也说不定。  关于“靠发明减刑”这一点，其实我国法律一直是有规定的。每一位犯人入狱前，管理人员都会告诉他们这一点。我国也确实曾经有不少犯人，因为发明而减了刑。然而，死刑犯因此改判的情况，早前却从未出现过。毕竟，被判死刑的基本都是罪大恶极，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判的。 这位IT狱友的肯定，让仲开龙欣喜不已。他的人生，终于迎来了第二次选择：他要自救！ 此后，看到希望的仲开龙变得更加刻苦。 当时，他手头有一部《现代汉语词典》，每天只要一有时间，仲开龙就抱着字典研究。吃饭抱着字典，睡觉也抱着字典。字典时的每一个常用字，都都得去分析和研究。时间长了，字典都快被他翻烂了。 一边争分夺秒地研究输入法，一边等待二审结果，仲开龙在监房里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他曾无数次祈求上苍：再给我一点时间，让二审结果下来的晚一点吧！ 1992年12月11日，仲开龙的研究还没有完成，但二审结果却已经下来了：维持原判，死刑。随后，这一结果被依法报送最高法院核准。仲开龙，陷入了最后一次等待。 最高法院核准，其实就是死刑案的最后一步了。一旦被核准，死刑就将被执行。面对这样的结果，仲开龙绝望了，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吃不下、睡不着。 这时候，是管教人员的耐心安慰，让他找到了希望。他们告诉仲开龙：你还有机会！由最高法院改判的实例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可能出现的，你不要放弃！  此时的仲开龙，除了继续研究，再也没有其它机会改变命运了。几个管教人员，看着他每天弯着身子，在桌前不停地写着，也都向他伸出了援手： 一来，管教人员通知了仲开龙的家人，告诉他们：仲开龙还有机会，你们多给他找一些计算机方面的书，给他送进去。 二来，管教人员也经常没事就替仲开龙跑图书馆、书店，想尽各种办法给他搜集汉字输入法的信息。 就这样，一个在牢里的死刑犯，在亲人和管教所干部们的努力下，居然能成功地获取最前沿的资料。 除此之外，但凡牢里有任何接触过电脑的犯人进来，仲开龙总是第一时间前去请教。这些人得知仲开龙的经历和决心后，也都愿意给他讲解。这些人的恩情，仲开龙一直铭记于心。 在这个过程中，仲开龙内心还经常要承受另一种打击。时不时，他就会从狱友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早前被抓到的某一位贪污犯，和你情况差不多，已经被枪毙了！” 每次听到这种消息，仲开龙就会彻夜难眠，仿佛看到一颗子弹正追着自己。除了抓紧更多时间研究，他没有其它减轻压力的出口。 三：改判后狱友才明白:他天天抱着字典研究，是值得的1993年夏天，仲开龙终于完成了汉字输入法文稿。这份文稿共182页，里面详细地介绍了全新的汉字输入法。仲开龙战战兢兢地，把文稿交给了管理所的干部们。 收到文稿后，管理所的干部们一刻也没耽误，马上上呈给了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很快，文稿就被送到了最高人民法院。 本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最高人民法院对此事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他们需要确认的细节很多： 首先，他们需要确认，这份文稿是否确实是出自仲开龙之手。毕竟，像这种在狱中完成如此高技术含量研究的情况，从前确实没出现过。 其次，他们需要找相关计算机专家确认：仲开龙的这项发明，到底能不能算是该领域的重大发明。 对于第一点，工作人员可以为他作证。很多了解情况的狱友们，也可以为他证明。 对于第二点，仲开龙其实是有信心的。早前在文稿的最后修改环节里，他曾让狱中的两个少年犯使用过。在他讲解了过后，两个少年犯都能顺利地标出编码。 在这个过程中，最高院也曾专门派人来提审过仲开龙。在审讯中，仲开龙原本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到答案。但两位工作在认真询问过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带着严肃的表情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让仲开龙的心情跌入了谷底。他一度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直到1994年1月15日，仲开龙终于被管教人员叫了过去，判决结果下来了。经鉴定，他的编码方法具有发明价值，他原先的死刑被判为死缓。 此后，仲开龙又因改造表现良好，被改判为无期。到1996年，他的无期被减为20年有期。1997年和1999年，他又再获得1年及2年半的减刑。 对于仲开龙如今的情况，因为他本人的低调，鲜有报道。 不过，在入狱第10年时，他曾接受过一次采访。 当时，他向记者展示了他获得的5本专利证书。每一本，都是国家专利局发给他的，其中包括：一款自行车散热座垫、一款自动指甲修磨按摩器。 当记者问他接下来的人生打算干什么时，他的回答是：家已被我弄得声名狼藉了，我要竭尽全力来挽回…… 仲开龙是我国建国以来，第一个在羁押期间以发明成果得到从轻处理的死刑未决犯。正如他的一位狱友所言： 国家的法律惩治了他的堕落，国家的法律又拯救了他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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