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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颜 （一） 前几天刚结束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收到了小颜给我发的一条信息，她的第二个孩下下个月要出生了，希望我寒假可以去喝她孩子的满月酒。是的，比我小一岁的发小已经快生下第二个小生命了。 小颜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她爸爸和我姑父是兄弟，算起来我们还有一点间接的亲戚关系，说表兄妹也不为过。 时至今日我脑海中仿佛还会浮现出关于童年欢乐的记忆，那段属于我和小颜的记忆。在那晚霞如锦、夕阳笼罩下的山坡上奔跑着捉蜻蜓的两个小孩子，在那寒风呼啸、飘满雪花的雪地里抓着雪球相视而笑的红扑扑的两张小脸蛋，那拽着几毛钱满心欢喜地向着冰棍摊跑去时紧紧抓着的两只小手… 那时候我们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一起傻傻地看着我为她精心设计的泥巴城堡，一起幻想着长大，幻想着以后。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我会一直天真地以为，以后的日子，我和小颜会永远同现在般无忧无虑。 （二） 后来的事是上了初中以后了。 小镇就这么一所初中。算起来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成的。一眼望去，一派残垣断壁的萧条景象，完全没有翻修过的痕迹。除去少数有钱或者在城里有关系的人家。但凡生长在这个小镇，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最后还是乖乖地坐在了破烂不堪的初中教室里。 小颜的教室前面有一棵大槐树，教室后面便是学校的后山。出教室门左拐便是厕所，女生厕所要沿着石板铺成的小道往里走一点路才可以到，偶尔会有淘气的小狗在上课时间不辞辛苦的从里面叼出那些被点点血红浸润的纸巾吐在教室门口。引来男生的一阵窃笑，这是属于这个时期女孩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在的班级和小颜隔了一些路，每个周五下课后，我会早早等在破旧的车棚里，踮着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那条熟悉的马尾辫。初一的那段时间，每个星期我们都会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我和小颜说，你知道吗，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小颜说这她当然知道了。我便开玩笑道，我们从小就一块长大，要不你以后就做我媳妇好了。小颜很快听出我是在占她便宜，自是不依。赌气说到，我就是去做前面山上那庵里的尼姑也不会嫁你的。 我拼命地按着车铃铛，小颜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留下了一串串比铃铛还要动听的笑声… 按村里人的话说，小颜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事实也是如此，进入初三后，青春期的身体发育起来，愈发的清新脱俗。那个时候我开始读《红楼梦》，觉得小颜就是现实生活中林黛玉的原型――“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有些时候我会一厢情愿地想着，我也有个神仙似的妹妹呢。 进入初三，陪伴了我和她整个童年时代的马尾辫换成了齐刘海，她是个大姑娘了，而我还是个毛头小子。每次看到她，她总会被一群比我高半个头的男孩子簇拥着。 年少无知的自尊心驱使着我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和她一起回家，不和她一起写作业，不和她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三） 初三下学期。家里为了让我安心的准备中考，用心良苦的在学校里帮我单独租了一间空置的教师宿舍。住进教师宿舍后，为了不辜负家人的期望，我也就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了。 入秋以后，天气冷了起来。某个周三的一个晚上，我学习到很晚，被一道道数学题折磨得精疲力尽，裹了裹上衣，起身正准备关灯睡觉。忽然有人在拼命的敲着我的门。我一个趔趄，拍拍后脑勺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开门之后，我看到小颜气喘吁吁地扒着门，头发乱做一团，用一种我之前从未见过的眼神和我对视着，我很好奇这么冷的天她额头上，手臂上竟然都是汗珠儿。半晌她很空洞地吐出了几个字，让我进去，好吗？ 心疼，惊讶，好奇，尴尬却又有一丝莫名的高兴。我心中的五味瓶瞬间被打翻了，各种滋味难以言表。来不及多想，扶着她进了屋。我下意识地向外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我将房门反锁上，坐回了椅子上。 我来回翻着英文课本，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向床沿看，她就坐在那里，头埋的低低的，不时的拽着衣脚。又是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我说我要睡觉了，她便往旁边挪了挪。我用被子捂住了脸。听见她用猫一样的声音说，谢谢你，我们宿舍关门了。初中的女生宿舍确实很早就关门了，我也就没多问。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只是依稀记得她非常小声地对我说，我可以睡你旁边吗？然后我往里挪了挪位置。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风刮得窗户哗哗的响，我打了个寒颤，本能的想伸手去抱一下旁边的小颜，门口突然有一团黑影飞快的飘了过去，一种莫名的恐惧让我把手给缩了回来。 英语课上，我被班主任很不客气的喊了出去，从他疾风骤雨般的训斥中，我才知道那天学校看门的老头看到我和小颜头碰头依偎在那张小床上，便将此事报告给校长。 （四） 庆幸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继续发酵下去，学校也没有给我处分。三个月后，我如愿考进了县里唯一一所寄宿制重点高中。期间就算是偶尔回家，我也从来不会去我姑妈家了。 高三的时候，姑妈告诉我，她早就没读书了，上个月结婚了。我们这种地方，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孩子不读书的大都被父母早早的许了人家。我忙于高考，也就没有多想。 考入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我在她家门口看到了她，怀里抱着一个年龄未知，性别未知的小生命。这些年，结婚生子，抄持家务，她的青春美貌已经不复存在，可是那种难以言表的温柔与端庄尚存。 这些美丽的诱惑我曾亲切地经历过，我不曾经历过的是她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如今却闪烁着友情的光芒。我突然间好开心，因为她笑了。我走过去，她怀中的小宝宝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九个月大了，男孩子，淘气着呢。她用老熟人的口吻和我说着。那天，我们坐在水库的大坝上聊了很久，一直到夕阳染红了天，湖水也跟着变得一片绚烂，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小颜告诉我那天是他们班的几个坏男生把她堵在女生宿舍门口调戏她，她拼了命挣脱掉却发现宿舍关门了，没了去处才跑到我房里来的。事情发生后，她怕学校会给我处分，拼了命向校长求情，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在校长办公室哭哭啼啼地说了我一大堆好话。 她告诉我，这件事情都是她的错，她不能连累到我。我红着眼睛问她，你怎么不早说呢，还有结婚的时候也不告诉我。她母性的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你这么聪明，就该好好读书，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仿佛许多年前丢掉的一件非常宝贵的东西被找回来了。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你喜欢一个人，就永远不要冷冰冰，友情也好，爱情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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