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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石/李拜天 ◎ 首届“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得者哑石访谈录 | 诗观点文库 | 诗生活网

 置身于宁静 2022-01-04
           小传:哑石,1966年生,198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数学系。现在西南财经大学数学系任教。
  1990年开始诗歌创作,偶有批评及理论尝试。
 主要作品有《'门楣’的三种版本》、《四重奏》、《童年的反光》、《青城诗章》、《十首诗及其副本》、《月相》等。

  时间:2003-4-27
  地点:西南财经大学教师宿舍十幢四单元8号

  李拜天: 作为首届“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得者,我想问一下哑石先生你对本次获奖有什么感受?或者说你现在最想对大家说些什么?你近年获得的主要诗歌奖项有哪些,你最看重的是哪一次?
  哑石:感受?有点意外。越来越感到意外。我想,这只意味着有一部分人认可了我的某些作品。我向那些认真读过我作品的人表示感谢。这次获奖,既不会抬高我作品的价值,也不会贬低它的存在。近年来,获得过成都市作协诗歌工作委员会颁发的“成都二十年诗歌奖(1980-2000)”、“2001年度最佳诗歌奖”。后一个奖项由于事不凑巧,我连奖牌都还没去领,在此顺便向主办者表示歉意--一个非作协会员真诚的歉意。

  李拜天: 请你谈谈另外两位获奖者刘春和江一郎的一些情况好么?
  哑石:刘春,男,广西人,现在《桂林晚报》社工作。一个充满活力的朋友,夫妻二人均为诗人。江一郎,男,现在浙江某地工作。初次见面,感觉是个单纯、安静的人。其他情况,不熟悉,不敢妄谈。

  李拜天:听说你近日也将上网,我想知道你对网络诗歌和当前的口语写作以及下半身写作有什么看法?
  哑石:听说网络诗歌很热闹,也有写得相当不错的,所以想上去看看。当前的口语写作,究竟是指什么诗学特征的写作?我对此没多少了解。在我看来,所有诗的语言从根本上讲都是来源于口语,并被诗之为诗的那股力量所规约,就像河流,它可以放肆或静谧地流淌,可以向这里或向那里流淌,但地球的引力会时时把握着它的方向。至于下半身写作,我读到的资料也不多。我猜想,他们自己现在都不会再考虑为何“下半身”以及如何“下半身”了,他们每个人的写作命运都在等待着各自去独立完成。

   李拜天: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诗歌创作的?已出版了哪些诗集?你写作的初衷是什么?你对自己的作品最满意的有哪些?
  哑石:我是1990年初开始诗歌创作的。由于各种原因,当时的我很迷茫,甚至可以说是黑暗。心中一个一个“金字塔”都倒塌了,对这个世界的诸多可为之事已然没有什么热情。浑朦中,诗歌,只有诗歌,才能激起自己的兴趣;而且,诗歌那弄一辈子都可能弄不清楚的奇特魅力也对我构成了挑战。记得是一个春夜,我和大学时期的两位好友秉烛长谈,在某个寂静的瞬间,心里就突然清清楚楚地决定了要让写诗陪伴自己一辈子,这,也能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现在看来,当初写诗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驱散身上的迷雾。
  至今为止,我没有出版过诗集,连油印的都没出过。也没有自己很满意的作品,只觉得有些东西尚可一读。曾经与朋友开玩笑说,如果需要销毁作品才能存活的话,我不会犹豫的,只有一件东西例外,那就是《青城诗章》--可能要稍稍迟疑一下,结局仍然是销毁了事。这个作品,超出了我当时的写作储备,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参与了当时的写作进程。就是现在来写,也顶多写成那样,甚至更糟。其它的作品,我自信现在来处理,会好一些。

  李拜天:在华语诗坛你最看好或者说认同的诗人有哪些?
  哑石:我不是批评家,只能说说我喜欢其作品的诗人吧。前辈诗人中,有多多、柏桦;同辈中,有马永波、余怒、杨键、叶辉、孙磊、蒋浩……还有不少呀,就不一一列举了。
  李拜天: 谈谈你对翻译诗歌有什么看法?你对国内的诗歌翻译问题是怎么看的?
  哑石:译诗之必要是不言而喻的。至少我是从译诗中学习过不少东西(有必要也看看原文)。从好的译诗那里,你可以了解现、当代诗歌在其他语种的形态,了解他们在做什么,做到了什么份上。有时,你还能遭遇到自己与某些外国诗人在心灵细节层面上的神秘契合。当代汉语诗歌的发展,从来都没有与译诗无关(除开彻底停滞的的那些年),将来它仍然会是一定意义上的参照系。
  近年来国内的诗歌翻译,比以前热闹了许多。主要是一些民间翻译者,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这项工作,也有一些很不错的成果,如罗池译的部分阿米亥。但我个人认为目前的诗歌翻译还不够好,甚至连有些大语种的大诗人都被翻译糟蹋了,如法语的阿波利莱尔。好的诗歌翻译也是创造,需要精湛的技艺。我曾经试着去翻译希尼的近年作品,发现要将其语言形态的丰富和精微在汉语中传递出来,自己的水平还远远不够。所以我一直对那些用心翻译诗歌的人尊敬多多。

  李拜天:作为西南财经大学数学系的教师你怎样处理写作和教学之间的关系的?作为诗人你不是在中文系而是在数学系教数学。对诸如此类的现象,你有什么看法?
  哑石:作为一名教师,教数学,那是我的职业和工作。这和写诗并不矛盾。我没有刻意地去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在我看来,当今汉语诗人,首先必须靠自己的生存技能活下来,做什么工作都可以,但最好不要靠卖文为生,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自己的语言感受力不被过多地无谓耗损。教数学对写诗甚至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不断地以另一种方式训练自己的文本形式感,尤其是深层结构意义上的形式感;另外,可能有些诗人同行难以理解:真正的数学中恰恰充盈着丰沛的感性。

  李拜天:越来越多的诗人把诗歌写作当做一种工作方式,即每天生产一定的量(质量和数量),你是否赞同这种写作方式?你的写作方式是怎样的?顺便问一句,你相信灵感吗?
  哑石: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这样的写作方式。每个人的写作方式都可能不同,甚至有各自极为隐秘的怪癖。我的写作方式是“在怠惰许可的范围内”生活、学习、思考、放弃,只有当感到不写就极为难受的时候才去进行具体的书写。我习惯于写作的时候心里既有足够浑浊的压力,又有在技艺或题材、主题层面上的考虑。所以我相信灵感又不看重灵感,我觉得处理灵感的技艺在于如何恰到好处地对它进行放弃。不过,我赞成对诗歌写作要有一种持续的工作态度,就是里尔克从罗丹身上学到的那种态度,因为一个诗人若想穿越青春期写作后的“漫长”时期而走向成熟,没有这种态度是肯定不行的。

  李拜天:你的阅读范围是怎样的?经常读谁的作品?
  哑石:我没有有意地给自己划定一个阅读范围,顺其自然,碰到对我有吸引力的书就读,也不管它与广义的文学艺术是否有关;如一段时期没运气碰到这样的书,也不会感到惋惜或着急。我愿意相信一本书与一个人的遭遇不是偶然的。当然,我也经历过特别想读某类书籍的时期,如94-96就很着迷于植物学、动物学著作,去年下半年则痴迷于童话,尤其是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这十多年来经常有兴趣去读的是博尔赫斯的书和《一千零一夜》,近六、七年来则增加了我自己零散收集到的以色列诗人阿米亥的作品。

  李拜天: 请谈谈你的诗观。它在你的作品中是否得到了应有的体现?
  哑石:我的诗观随着写作进程在发生变化。刚开始的时候,认为诗歌应该去建构一个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虚构世界;现在,我则认为诗歌是在灵魂和语言双重浇灌下生长起来的特殊事物,一种具有自我生命力的事物,它的呼吸,渴望着将物质、精神熔为同一的嗓音;每个诗人,都只能以个人隐秘的语言方式去承担历史、文化、现实的多重压力,并籍次承担将生活引向广阔的未知。“语言的良知”和“微观技艺”是我时时具体考虑的问题。至于这些想法是否在我的作品中得到了应有的体现,那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因为一个人想写出什么是一回事,他实际写出了什么又是另一回事。让作品自己在时间中去说话吧。

  李拜天:你是如何理解先锋的?你认为当今诗坛有先锋诗歌吗?
  哑石:我理解的先锋诗歌,至少要为它所在的时期提供一种技艺或诗学品质上新鲜的力量,这力量应具有某种“革命”的气息;当今汉语诗歌中的先锋,应同时是于单纯中蕴藏高度复杂的文化和语言能力。这样的诗歌,现在已经很少能碰到了。

  李拜天:你对国内的诗歌评论界是怎么看的?你认为哪些方面做得很好,哪些方面做得不足?
  哑石:我对诗歌评论界了解很少。为现当代汉诗的精神背景和技艺尺度建立理性的秩序,充分发掘优秀诗人独特嗓音的诗学价值……等工作,是我理解中的诗歌评论界应该做的事情。国内的诗歌评论界现在做得怎么样呢?可能我没有多少发言权,但我感觉好象是不够好。近年来文本细读方面的文章比以前多了些,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李拜天:近两年,诗歌界命名现象非常流行。比如说“70年代”、“中间代”、包括最近冒出的“80年代”。你对此有何看法?
  哑石:我觉得正常得很呀!诗歌不是本身就包含着“命名”的功能吗?当你想说出某种意欲强调的东西时,它本身又没有名字,于是只好给它安个名字噻。至少图个今后说起来方便。只是这东西本身是不是一个“东西”,也许它是一个“南北”呢;另外,是不是非得要说出来,这,可能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听你说“非常流行”,让我想起一句话:……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李拜天: 作为民刊《诗镜》的创办者之一和主要成员,能否谈谈民刊《诗镜》的一些情况?
  哑石:《诗镜》1997年创刊,主要是原民刊《锋刃》和《诗研究》的一些朋友达成了一个共识,即当时诗歌界(包括民刊和正规出版物)普遍呈现出精神向度的陷落(或遮蔽),而我们又认为健康的汉语诗歌至少需要一部分人来强调诗歌中精神的不可或缺。于是我们就共同创办了这份刊物。为创办《诗镜》贡献最大的是湖南诗人吕叶,在友情上对大家起到凝聚作用的是陕西诗人孙文,办刊地设在四川,主要参与者还有史幼波、朱杰、袁勇、孙磊、吴德彦等。刊物在1999年出了第二辑,依然坚持了精神向度上的选择。对了,第二辑由于山东艺术家高氏兄弟的加盟,装帧上漂亮了许多。我个人觉得,两辑《诗镜》上都有很优秀的作品,它们的价值将接受时间公正的裁决。

  李拜天:最后一个问题,诗歌对你意味着什么?
  哑石:诗歌对于我,首先是自我疗治,然后,她是语言和灵魂的共同生长,是我朝向未知的探询。即是说,通过诗歌,我先把自己拎起来,然后再狠狠地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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