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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雨 的 村 庄
文│雨亮 中秋回家，天公不做美，整整三天假期，秋日的雨一直未能止歇，看来只能躲在老家，连串门子、走亲戚，甚至修整搭建后院的棚子也被这绵绵无期的秋雨生生搅扰了。秋雨缠绵，百无聊赖，坐在屋檐下，透过层层雨幕，雨帘，听雨、赏雨、读雨。中秋当晚，先是风呼啦啦地刮，大片迷散的乌云加快步伐，追随着风的走势，密密实实地铺于当空，天逐渐暗淡下来。按以往的经验，风吹云散，雨自然不会下来。我还在遥想，可以享用那中秋的一轮清月。可这秋日天气却偏偏不解风情，约摸半个时辰，天空飘起细碎的雨丝，先是稀零的，散乱的，不多会儿逐渐稠密，淅淅沥沥。因为关着窗户，我竟不知屋外的雨点已经很大很响亮了。秋雨如催眠，躺在床上，寂静的村庄，漆黑的老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窗外的雨声。秋雨忽大忽小，漫不经心，雨打在后院的石棉瓦上噼噼啪啪，前院的雨滴在水泥地上哗啦哗啦。秋日的雨让古老的村庄愈发显得空寂落寞。落雨的村庄，宁静安祥，寂寂无声，只有雨在不知疲倦地下，间或一阵竦竦的疾风，摇落房前屋后那一树的雨，一时间雨点密集地咂向地面。房檐下连成雨线，汇成帘幕，笼罩着寂寥的村庄、庭院、老屋、老墙。
冲进秋雨的世界，空旷的庭院，暗淡的光线，地面已经湿滑难行，急忙将院子里的铁锨，杂物归置于墙角或屋内，母亲晴天备好的柴火，亦要覆盖上一条塑料布以防潮湿。院门前看家护院的狗儿牵拴到院门里躲避风雨。一大一小两只大瓮，被母亲很早就置于厨屋的檐下。记得这两只敞口大瓮原是装水的器具，村中自来水接通到家家户户，它们倒成了无用的摆设。如今因为连天的雨被派上用场，续接起自天而降的天雨了。村庄地处塬上，自古缺水，水自然金贵。记起小时候，每每秋季连阴雨，家里的锅碗瓢盆一字排开被母亲搬到屋檐下，甚至连粗黑的瓷盆，也被家人放置至后院的檐下，洗涤陈年的污浊晦气。清亮亮的天雨清澈透亮，浸染了天地的灵气，被家人用来清洗碗筷，洗衣抹地。几十年过去了，这个节俭的习惯依旧保留至今。看来我家与水有关的日常用度，都要与这天雨结缘了。缠绵的连阴雨，盆盆罐罐已经蓄满天雨，大盆小罐满溢而出。房檐的落雨依旧倾泻而下，不急不缓，溅起层层雨花，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生动而有韵律。
雨一嗒没一嗒的下，先是雨点舒缓清脆的滴答，然后声音突然沉闷有力，似乎雨流进落水管，发出嗡嗡的低音，渗合着树叶的雨滴落下的沙沙鸣响，汇成一曲雨季交响曲。闲坐于屋内，窗外雨潺潺，村庄则静静地沐浴在秋雨中。趁着雨势渐缓，偷空走出街巷，村庄寂寥无声，鸟雀停止飞翔，钻进树丛树洞避雨。只有忽而滴答的残雨，落在树叶、草丛，落在土墙、屋瓦。铺着水泥地的巷子一坨一坨的积水，微带着泥土的混浊。院墙未铺设的土地，松软泥泞，踏上去，怕是鞋都要拔不出来。房檐下，串串雨线，顺着水道流出院外。
秋雨精精神神的下，偶尔一阵风吹过，树雨纷纷摇落，既而又是不紧不满的滴答，似乎村庄梦呓一般熟睡了。午后，村庄还在休憩，闲适的雨，闲适的人，人们躲进屋里，足不出户，与村庄一起酣然入睡。树木静默，无风，院子的女贞子的叶片闪动着星星亮光，树叶被雨洗涤的愈发鲜绿，法国桐独立雨中，静静沉醉。墙角的藤蔓上，一朵黄花正努力盛开，这是秋天我看到的一朵丝瓜花。它悄悄地隐藏于翠绿的叶下，灿烂的花瓣上浸润着晶亮的雨滴，远远望去，这一抹亮黄甚是惹眼，在秋雨中莹莹闪耀。几天几夜的秋雨，终于暂时止歇，屋檐下，一嗒没一嗒的雨，清脆响亮。走出街巷，路面依旧湿滑，邻居全家搬到县城，老院墙因了雨的侵蚀，前院的砖墙于清晨突然倒塌，院中景致一览无余。村庄渐渐有了生气，走出户外，在街巷与村人闲聊，天空依然飘着细细雨丝。几天的落雨，曾经干燥的老墙老院残留着潮湿的水渍，一些地面低凹的人家，水仍然滞留院中，只待慢慢渗入泥土。大河涨水小河满，远在五里之外的渭河，已经涨潮，从上游涌流过来的河水混浊粘稠，汹涌奔流，泛着黄土的气流，淹没了河岸，甚至漫溢到村庄的农田，成为汪洋泽国。 即使天气突然放晴，雨具也要随身携带。回到西安的第二日午后，天边蒙蒙发亮，傍晚，窗前竟挂着一轮缺损的清月。久违的月亮终究按捺不住云雨的遮蔽，竟自顾自地悬于半空，虽不圆润饱满却让人勾起中秋的情结。秋雨霏霏，中秋赏月却是不能成行。此刻，月儿挂在天边，并不明亮亦不刺眼，不是清澈的透亮，而是微带着红晕，象蒙着一块红稠缎。四周并无星辉陪伴，只有灰色的云映衬其间。第二日早起，久违的阳光亮恍恍地铺满房间，让人心生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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