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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生 半 程
文│雨亮 月前刚迈入五十岁的门槛，生日这天，女儿误以为我忘记了，附耳边悄声说，爸，今天你生日哦。我没有言语，看着她青春的模样，想了想，煮碗长面就行。一碗长面，曾是我儿时最难相遇的人间美味。如今生活愈来愈好，似乎需要极其热烈的仪式感调剂平静的生活，动辄杯盘狼藉、山珍海味、饕餮盛宴，排场阔绰。似乎不如此，就无法显示家人的重视和亲情。亲情是日积月累，是日常琐碎，是长相厮守，是融入骨髓深处的血脉相连，赶也赶不走。因而，我对个人的生日不以为然。本是平常人，就过寻常人家的日子，过与不过，愿不愿意都要跨过这道门槛，何必纠结于毫无意义的形式。儿时，我们盼望快快成长，挣脱父母的庇护和羁绊。行至中年、老年，每过一次生日，人生就消减一岁，又会陡增几根华发。日子一天天过去，生命便缩短一寸一尺，与人世的繁华愈来愈远，与死亡更近一步，何以庆祝？人生五十，此年龄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走完不惑之年，十年之后又逢花甲，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愈至人生暮年，世间事物则看得更为通透、明澈。五十是个整数关口，若以百岁为计，已走过人生半程。人生如爬山，如行路，如涉水。五十岁，则正待半山腰，回望山下，草木幽碧，曲折回肠，向上望，下半程似乎更为陡峭和险峻，长途漫道，山路茫茫。有的人，面对雾锁迷离、莽莽苍苍的遥遥山顶，跃跃欲试向上进发、靠拢。而有的人，仍然囚困于山林，原地踏步，不知所措，不敢阔步。树有年轮，年轮数愈多，则枝繁叶茂，树身无法合抱，树木方能成才。有的人，五十岁却已财运通达，名满桑梓。而大多数人平淡无奇，还在奔波劳碌，为生活、为家庭、为事业打拼。因此，年龄短长于一个人颇为重要。短了，则去日无多，过早与人世作别、与家人挥手。虽说生生不息、薪火相传，人间缺你不可，但于个体的家庭则是最大的不幸。我们无法预知自己到底能走多远，看看周围同事、邻里、乡党，有的行至半程便突然掉队了，淡出七零后的行列，不免沧然涕下。生死茫茫，人鬼殊途，恍然如梦。没有了健康，一切归至于零。想一想，还有未了心愿、未尽的义务，因为疾病、意外，终不能成果。不仅自己受罪，还要拖累家庭，给家人带来无以复加的痛苦，实在得不偿失。因此，保持健康的体魄尤为重要，为人生的后半程打下良好的基础。想起生父。他甚至没有迈过五十这道门槛，于四十九岁便撒手人寰，生命戛然而止，这是何等无奈和无法明状的苦痛。他丢下全家老小，没有等到大哥娶亲、姐姐出嫁，而我尚待幼年，少不更事，他的一生留下多少遗憾。也是他离世不久的漆黑午夜，寂寥无声，生父薄凉的身影时时在土屋、庭院徘徊，郁郁寡欢，不舍人间。他受着身心的煎熬，即使离世亦恋着家园和殷殷牵挂。如此，健康如磐石、如基座，于每个人、每个家庭来说是何等重要，一切未完成的夙愿、未了的情缘、未尽的心愿皆需健康来支撑。古人云五十知天命，知天命，并非听天由命。天命不可违，我想大概的意思是摒弃不切实际的好高骛远。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轨迹、人生定位、末尽的责任与愿望，不怨天，不忧人，不懈怠，只争朝夕。想想古人壮志未酬，卧薪尝胆，怀想人生半程能堪大用，何况平凡的我们。我的母亲八十有四，还是老当益壮，她的余生是想攀未登的山，想览未阅的风景，想看一场精彩的表演。人生半程，上有老下有小，子女待字闺中，尚未成家立业，父母垂垂老矣，肩扛千斤重担。余生之年，为家庭、子女尽力帮衬，让她们走好人生每一步。父母安享晚年，子女平安顺遂，自然不能有丝毫松懈。于自己，切莫颓废、荒度、沮丧、失落，亦要实现年少时曾经热爱文字的梦想与憧憬，拣拾因工作忙乱未来及实施的读书、写作计划，为人生的下半部描绘一抹靓彩。曾经的单位同事，大多已退休，晚年生活同样丰富多彩，他们不甘寂寞，报名老年大学，学舞蹈、练书法、去旅游，不亦乐乎，何况你我。七零后我们，经历了忍饥挨饿的儿时岁月、文革时的血雨腥风，改革开放的和煦春风，市场经济大潮下浮躁不安的人心，可以说阅遍人世冷暖。往后余生，云淡风轻，事事皆从容，坦然面对当下生活。我的父亲从青海农场平返昭雪回归故里，似乎也是五十岁的年纪。出走多年，世事沧桑，归来已是两鬓白发。他看淡了是是非非，世态炎凉，毅然决然回归故乡，甘心情愿做一介农夫。他心无杂念，与世无争，专心伺弄庭院，栽植草木，打理我和母亲村上分配的几亩田地。他活得通透敞亮，随遇而安，乐在其中。如此余生，甚好。人生漫漫，行路半程，不过半百。回首来路，有坎坷，有浅滩，有激流，有峰峦，往后余生，祈愿诸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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