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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雨亮 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只猫了，中午回家，在电梯口处，一只黑白相间、瘦骨嶙峋的猫蹲坐在电梯口。虽然瘦弱不堪，但因为披着一身软绵绵、如绸缎似的皮毛，便显现出它的温暖和灵动。看到有人近前，便喵喵地欢叫两声，复又安静下来。我和一个小姑娘走进电梯，这只猫悄无声息地跟进来。小姑娘怜惜小动物，弯下身子，亲昵地抚摸它那胖胖的脑袋。猫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享受此刻的爱抚，光滑柔顺的毛发在灰暗的灯光下闪着丝丝微光。真可爱，是你家的猫吗？小姑娘抬起头，眼睛里透着清澈无邪的亮光。我摇摇头，没有作声。但我喜欢它，喜欢猫的孤傲、独立、安静、柔弱的个性和模样。我喜欢世间的一切生灵，喜欢它们不被世俗侵染、保持原始的本性与良善。但我的居所已经圈养了两只狗，一只棕色，一只白色，棕色乖巧，白色憨直。城市的楼房象悬立的鸟笼一样囚困着它们，也囚禁着我，空间狭小拥挤，怎么能挤进来哪怕一只生灵呢？电梯升到五楼停下来，这是我居所的楼层。猫尾随着我走出电梯，我停下脚步，它也停住，扬起头打望着我，蓝莹莹的眼睛如湖水般清亮透明。我望向窗外，躲避着与它眼神之间的交流。它似乎能看透人的心思，依然喵喵地叫着。悠长挤窄的楼道空寂无声，它跟随着我，听不到一点动静。但我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身后，踩着我不断拉长的影子。我想象它轻盈的步态，惦着脚尖，象空气一样飘忽，悄然无声。走到我家门口，我停下来，从衣袋里取钥匙，它蹲在我脚边，似乎已经知道这里就是它的家了。尚未开门，家里的两只狗狗听到门外的动静，一声接一声犬吠，打破了寂静的走廊。屋门打开了，狗狗箭一样冲出来，看到一只陌生的猫，径直着横冲上去。猫似乎并不惧怕，瘦弱的身形如弯月如山锋一样躬起来，发出呜呜的怒吼，轻柔的脚步象飘飞的树叶一样随时脱离地面的依俯。狗狗并不示弱，对着这只陌生的生灵嚣叫着，我斥责着狗狗，但无济于事，它们对峙着、僵持着，互不相让。猫似乎感觉到自己势单力薄，再无恋战，瞬时，象一股轻快敏捷的风，顺着灰暗的楼道飞弛而去，无踪无影。女儿在家。我说，那只猫又跟我到房门口了。女儿说，不止一次看到它了，也是在电梯间，它坐着电梯，看到谁对它好便跟着，躲也躲不开。这只猫不会是流浪猫吧？我问。它生得俊俏，身形消瘦，性情极是温和，应该不是吧。女儿应答着。这只爱坐电梯的猫，想来是遭主人遗弃了，期望有人收养它吧。我心里默念。电梯间那么多人，总会有人看到会收留的。仍能记起第一次看到它的情景，也是在电梯间。那次它并没有追随我，只是顾影自怜，半蹲在电梯间的角落，正整理一身软绒绒的毛发。那么温暖的一团，象燃烧的炉火，象老家暖阳下晾晒的白棉花，仿佛电梯间也顿生起浓浓暖意。北方的冬天还很是寒冷，户外寒风凛冽，满目萧瑟，而电梯间因为它的到来而暖意融融。它喜欢躲在这避风的电梯间，比起户外，这里要好得多了，它以为这里就是它的家了。业主群里时时看到它的身影，它不是呆在十二楼的楼道，落落寡欢，要么就是跟着人上到二十多层，或蹲坐在电梯口，或在小区楼下的空场地。它总是那么安静，根本不象一只随性的流浪猫。午夜，窗外传来一声声猫的嘶鸣，如婴儿般的啼哭，那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得传入我的耳朵。风萧夜寒，我不知道这声声悲哭中有没有它，或许有它的呜咽，它的悲恸，它想家的泣语。那日正午，久违的暖阳如金子般铺洒在小区的巷道里，我看到几只猫悠悠地从我面前经过。它们高昂着头，旁若无人地在小区的空地上游走，它们或聚集在一起，争食着小区外的猫食，那是爱猫人给它们奉献的口粮。我惦记着那只特立独行、爱坐电梯的猫，眼光游移地搜寻着。向南望去，在楼与楼之间的巷口，阳光正浓，暖烘烘的如沐春日，几位迟暮老人、一群欢快的孩子，还有那只猫正在阳光下晒太阳呢。看到它，我释然了，心底涌起阵阵暖流。午夜，我又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嘶力竭，似乎要刺破这漆黑的暗夜。我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是这只猫吗？它还在找寻自己的家，没有了家，它只能在空寂的暗夜，在楼道、在凄冷的街头游荡。猫和人一样，有家多好，真的希望有人领养这只猫。当有一天看不到它，我会满心欢喜，猜想也许被人认领，有人陪伴它。但我的愿望总是一次次落空，仍然没人收留这只寻家的猫。在院子里、车棚下、楼梯口，甚至车顶上偶尔会发现它。有时会躺卧在电梯间，电梯上上下下、走走停停，有时独自蹲在电梯外等待电梯门打开。当然它的行踪也还会被业主们拍下发到群里。它似乎一直游离在我们周围，生活在人类主宰的世界里。从料俏寒冬到风和日丽，从花开春日到葱笼夏日，大半年过去了，我依然想起那只粘人的猫，想起它坐电梯的情景，想起它轻盈地踩着我的影子，想起它被我家狗狗追撵时如疾风般的样子。但我再也看不到它了，它彻底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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