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雨
文│雨亮突然就冷下来了。从深秋到初冬，只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夜雨，说不上是秋雨还是冬雨。它不似秋雨般的缠绵，而是短促的、急切的；也不似冬日的清冽刺骨，而是带着些温度。秋的绚丽因为这场雨戛然而止，迎来了漫漫长冬，完成了由秋到冬的季节交替。清晨，走到户外，你能感觉到寒意袭来，深入骨髓，像无数针尖刺向每一根毛孔、每一寸肌肤，湿滑的路面坚硬无比。你缩蜷成一团，颤颤巍巍如老妪慢行。冬雨如秋雨，催生着冬季一天天寒冷。冬雨是一把利刃，锋利地剪落了点缀于草木枝头的最后一抹枯黄。枝叶泛着一星点青绿、土黄或者金黄，稀稀落落，那是秋天留给冬季最后的礼物。当雨打落叶子，裸露出树木或粗犷或干瘦的枝条、枝干，如尖针似的冬雨就那样滴落在粗糙的枝干上，曲折纵横的纹理，经过冬雨的洗礼，清晰可见。迈过了立冬、小雪，天气依然暖阳如沐，转眼大雪，却不见真正的大雪呼啸而至，甚至连雪花的半点影子也找寻不见。想来也是，全球气温逐渐变暖，如今的季候变化已然不同于古代，古人创造的时令节气于今天来说似乎成为纸面上的定义。一场铺天盖地的丰年大雪没有如约而至，丝丝缕缕、青泠澄澈的冬雨翩然而来。清晨下楼，天空飘落起星星点点的冬雨，落进地面转瞬倏忽不见。午后，雨滴陡然稠密，地面湿滑，空气湿润。晚上，街灯昏黄，夜雨迷蒙，光影浮动。一场寻常不过的冬雨，却让寂寒的冬季有了些许温情，显现出另一种自然的风韵和柔情。坐在窗前，望着神秘铅灰的天空，密密织织的冬雨，窗外园子里的长青树、一行低矮的冬青、一大片三叶草，几日前灰头土脸，因为这场冬雨的降临，愈发显出蓬蓬勃勃的绿，生动鲜活的绿，让人眼前一亮。若不是窗户的缝隙处冷风嗖嗖，窃以为如入初春胜景。只有冬雨，也只有冬雨浇灌着干涸、坚硬的土地，湿润着干燥的空气。那些匍匐于地面的枯草、麦苗，曾经渴望一场漫漫飞雪，为大地、为草木、为房舍、为街巷覆盖上一床厚厚的白棉被。可是，那飘飘洒洒的雪花，像白蝴蝶一样的雪花却成了稀罕物儿，它们敷衍着土地和世间一切生物。村上的老人们还记得，旧年的冬季，天寒地冻，雪花飞舞，漫过了天地，漫过了村庄，漫过了河岸，横七竖八的乡野小径被大雪埋没。而今，雪成为曾经的记忆，雪花落在老人们的心底，触动着他们寂寞的神经。如今，下雪成为乡村无法割舍的奢望，那些趴在冻土之上的草木、麦苗、蔬菜，它们望眼欲穿，期盼落雪缤纷、白雪皑皑。可是，有一年，竟然没有一片雪花飘落人间；还有一年，仅仅在春节过后的某一天，春雪姗姗来迟，却是零星的、松散的，漫不经心和敷衍了事的。任何人都会为这偶尔落雪甚至无雪的冬季脸红。旧年，雨是冬季的补充，而今，雨却成为冬季的主力军。因为冬雨，农民们不用紧忙着赶去田间地头冬灌麦田。清灵灵的雨点落在田间，落在枝头，落在农民们的心间。麦苗泛着幽幽的绿光，象睡醒的孩童，睁开困乏的眼眸，伸展腰身，抖擞精神。房前屋后高高低低的草木，舒展抵垂的枝条，枝条上似乎嫩芽萌发，芽尖上一颗颗晶亮的水滴，透亮了寂寂的庭院和村舍。冬雨是雪的开场白，是雪的前奏曲，是雪的急先锋。有时，冬雨迫不及待，雪中夹杂着雨，雨雪霏霏，润泽了大地、草木和人心。庭院、街巷、村庄焕然一新，空气象盛开的鲜花一样清新。那些四季常青的树木最喜欢打扮自己，园子里，夹竹桃尖长形的叶子，三叶草圆润的叶子，饱满阔大的广玉兰叶子，还有那些不知名姓的草木，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它们显得落落寡欢、毫无生机和情趣。却因冬雨的来临，它们显现出春日般的生机，枝叶向上，叶片闪闪发光，让人不禁惊喜和回眸。冬日的雨，因为特殊而与众不同。它不是春雨丝丝密密，不是夏雨畅快淋漓，也不是秋雨绵绵无期，它带着冬日的清冷，透着彻骨的寒意，于寂寂午夜悄然落下，清冷的雨滴落在草木、枝叶，渗进泥土，落在你的脸庞、头发甚至钻入你的脖颈里，冰冰凉凉，令你心头一紧，仰天望去，那丝丝冬雨又悄悄地不见了踪影。冬日的雪花如何形成？水汽先凝成水，然后才能结冰，但雪花却是直接由水汽凝结成的，这个过程也叫做“凝华”。当气温降低，空气中水汽变为过饱和时，就会在结晶核上开始结晶，然后逐步长大形成雪花。 如此，天寒地冻，空中的雨水经受了怎样的严寒侵袭，以优雅、自由、洒脱的姿态，义无反顾地回归大地，向干涸的土地倾洒玉露琼浆，它本色素朴，不急不躁、不愠不火，不管经历多少磨难，多少坎坷，排除艰难，向着茫茫天地焕发自由和热情。冬季的前面是春天，谁不喜欢春色满园呢？这样憧憬着，期盼着，冬一天天变短，到了冬末，最后一场雨不再料峭，雨点渐渐稠密，不知不觉惊醒了草木，催开了绿芽。最先盛开的迎春花，金黄色的小花在林荫道上一闪一闪，晶莹透亮，如繁星满天。当然还有柳色，长长的堤岸一坡鹅黄，风来了，雨也来了，不知是冬雨，还是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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