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闽南有一句俗语:大人乱糟糟,囝仔爱年兜。 译:过年的时候,大人们要忙着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忙得不可开交,而小孩子们不用操心,只管过年放假吃好穿好开心得很。 Tom同学回忆起他的过年来,也是一脸向往。那时候,只要眼睛一睁,穿好新衣,兜里揣满零食,饭也不吃就想往外跑----那里已经有比他更性急更早起的小伙伴,在窗外催促着他。一群小孩子,忽啦啦的往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各家各户跑。 就算是村里最穷人家之一,他们孩子的春节也是很快乐的。 而他们的大人们就遭罪了,要在冻死人的天气里,刷洗房子,杀鸡杀鸭,在冰冷的溪水里拔毛----那时候物资不像现在这样丰富,每一碗菜,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制作。 以至于现在婆婆并不爱在老家。她说在老家里只有干不完的活。在厦门好歹天气暖和点,到手的鸡鸭不用自己杀,毛就褪干净了。 可是我不是很喜欢---或者也是很喜欢的,只是没那Tom那么爱。 打扫不完的卫生,帮处理不完的年货,洗不完的杯碟。把一堆破烂的没用了的杂物,从一个碍眼的地方,搬到另外一个不碍眼的地方。腾出来的地方再堆上一堆从另外的地方搬来的杂物。 而我哥什么都不用做,他只管像Tom那样,无忧无虑的揣一裤兜零食,出门和他的小伙伴玩。 印象中童年的春节,没有什么乐趣。只有数不尽的阴霾,数不尽的家务活。 而在元旦家族聚会上,童年和我玩得最多的表姐抱着我,和Tom说:“我小时候最羡慕她了。家庭环境那么好。生活得就像个公主一样。” 这样的话听了很多遍。以至于一直觉得我不对,为什么别人眼里我的生活是那么梦幻,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幸福? 我很想说你们眼里的公主也是要干家务的,你们看到的那座城堡里,每层200多平,在你们艳羡的每一个春节前夕,我打扫过每一个房间,拿着抹布洗过每一片我够得着的玻璃。 每一层楼,要拖几遍,直到水桶里的水是清澈的为止。每个房间如此,每层楼为止。每一个镂空花砖上积的灰,我都要拿抹布擦干净。 洗过的茶杯,因为家里当时来奉承的人多,我就不停的洗,不停的洗。我妈接待完一轮来访的客人,把杯子全收到一块,叫:“小妹,来把这些杯子洗干净,等会有客人来。” 那些沾满了各色口红的杯子,我拿着抹布,用水洗干净,洗到它们亮晶晶的,再摆到客厅茶几上。 只要在家,总是有干不完的话。我妈一边抱怨家里太小,我没收拾好,没地方放她的东西,一边把新买的永远吃不完的零食罐子放在本就很局促的柜子上。 所以表姐表妹说,我小时候生活得很梦幻公主的时候,我就是笑笑,默认了。 那些要干到半夜12点的活,那批发来的一整捆的葱--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12斤,搬个凳子坐了一个下午全部挑选整理剪头洗干净;为了不被突然爆起的热猪油烫到而包了个头去看守--最后得了我妈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娇气,烫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她们不会知道。她们只觉得我生活得很像梦幻里的公主。 (二) 所以我从来不喜欢童年。可以再回去重活一次,但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经历。 我一直觉得成年真好。 兜里有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零食--尽管我现在几乎不吃零食。 不高兴了可以直接用一个淡淡的微笑,关起所有不快。 我可以把不喜欢的物件扔了,衣服扔了,不用因为在垃圾堆里被发现而被我妈指责浪费。 我可以养花,买花,按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布置。 我妈现在很喜欢来厦门。说:“一进门就觉得心胸很开阔。” 我微笑,不说什么。 以前是为了肯定,现在是为了自己。 现在父母吃素了,而我公婆尚在。Tom一向温厚,并不非要我在婆家过年。出事以后,为了避免家中长辈亲戚对我的责难,甚至隐隐有不想我回去遭罪的倾向。 幸运如我! 大概小时候有多冷,上天就派个人来给我多少温暖罢! (三) 那个春节前大采购,在超市里,你问我:“为什么羡慕我?” 我回答:“因为妈妈小时候,我妈妈有钱,但觉得买玩偶浪费钱,所以一个也没买给我。如今你妈妈只要有钱,还是能买你想要的玩偶给你。” 你想了想,把好不容易勾中的玩偶递给我,说:“那这个玩偶给你。代外婆弥补一下你。” 我怎么就把你弄丢了呢? 我总会把你找回来的,我一直相信的。 去年一年虽然掉了两个。我安慰很失意的Tom:“换个方向想,以前我是连怀孕都不可能有的。所有医生都说我自怀都不可能的。那至少我还能怀,至少第二个进步到了有胎心。我们再试一下,总会成功的。” 新的一年里,首要任务就是生个娃。所有目标TOP1。所有的健身饮食作息,都是围绕这个目标来的。 其次是把外贸再捡起来,这是TOP2。毕竟有自己的经济能力,才能在精神层面以外,更好的藐视那些藐视我的人,对吧? 再次是好好对待Tom,和家人。 人要改变别人的对自己的一贯意见,是很难的。而人到中年,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改个性格就好。最重要的,是值得吗? 值得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努力吗?值得为自己所在乎的人而努力吗?值得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吗? So,努力吧,少年!不过就是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中年妇女,决心从刚出社会的懵懵懂懂的19岁少女重新再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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