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福建建宁府建瓯县城东的关帝庙发现一具死尸,庙祝见死者衣衫褴褛,手持打狗棍及破碗,猜想应是一个乞丐,怕承担责任,于是喊来当地的保长张善及街坊邻里前来验看。 众人正在商议之时,一个乞丐闯了进来,分开众人,伏在死尸身上号啕大哭,并指着众人说道:“我这可怜的弟弟,浑身是伤的死在这里,你们要查出凶手为我弟弟报仇啊!” 保长张善见到有人来认领尸体,便提出报官勘验。庙祝怕惹上官司,先提出与乞丐相商,看能不能大家出些钱财私了完事。乞丐见众人此态,拿准了他们胆小怕事,便提出了高额的索款,讨价还价起来。 张善为人忠厚老实,乐善好施,见众人不愿惊动官府,便也顺水推舟的息事宁人了。他提出自己出银五钱买上好棺木,再出铜钱200文雇人将其弟送到城外义庄安葬。 邻人见保长出钱了,也纷纷响应,凑了10两3钱银子给乞丐。 本以为这事就完了,众人皆不知,自己的一番好心却给他们招来了无穷的烦恼。 ![]() 原来,讨要银子的乞丐叫刁自强,是当地的丐头,也就是帮助本府管理本县乞丐的头目。如遇雨雪天气,乞丐无法乞讨,丐头就得为他们提供粥饭。丐头不仅要管理乞丐,还要帮忙维护当地的治安,充当官府的眼线。 而乞丐为了能在当地乞讨,每个月必须给丐头交纳月钱,也就是保护费。日积月累,丐头们也能积攒下不少的银子。有的丐头将这些银子拿去放贷,经营赌场、青楼,所获颇丰。 当然并非所有的丐头都能靠经营发家致富,难免还是有些人靠为非作歹、用卑劣的手段谋取钱财。刁自强就是其中之一。 他见张善等人不仅肯为一个陌生乞丐出钱安葬,还肯出抚恤费,可见对方软弱可欺。所以此后三天两头就到庙里来讹诈。 一开始,张善还给他一二百文钱,见他没完没了后,便不再给了。不识好歹的刁自强见无钱可得,便扬言不会让他们好过。张善自恃有理,也没将他的恐吓放在心里。 两个多月后,建瓯县知县派来差役,不由分说地给张善及邻里们上了铁锁,称他们是谋杀人命的嫌疑犯。张善上前分辩无果,只得偷偷塞了一些钱财给差役,让他们手下留情。 差役们拿了钱,放过了妇女,独把男子们带到了县衙,等候县太爷的审问。 张善四处托人打点,找到刑房书吏,才知道自己被丐头刁自强控告了,急忙补写状纸,反控刁自强无赖讹诈。 建瓯知县见先是刁自强控告张善图财害命,后又见张善反控其无赖讹诈,可见双方商议不成,只得开堂审理。 因图财害命事大,所以先由刁自强控诉。 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弟弟刁自贵前来寻亲,因在路上丢失了盘缠,所以流落乞讨。来到豪强张善门口,触怒了张善,他指使家奴将弟弟打成重伤,因伤势过重,当晚就死在了庙里。之后张善带领众人,趁夜将尸体扔至城外,还称是善意施舍。小的知道后,找他理论,他自知理亏,向小的行贿。现有赃银10两为证。弟弟死于非命,埋骨荒郊,负屈含冤,身为亲兄,只得忍痛来告,求县太爷查明事实,让张善偿命!” ![]() 刁自强说得头头是道,悲痛之极的表情让县太爷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却听旁边张善高呼冤枉:自己与邻里们的一番善心,却被刁自强利用,多次借口讹诈,实在是欲壑难填。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堪其扰。如今他却捏造事实,诬告谋杀,实在是覆盆之冤啊! 县太爷一时分不清对错,便提出先去义庄验看尸体。 经过现场掘尸查验,发现尸身有多处伤痕,均系棍棒击打所致,三根肋骨骨折伤及内脏,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丧命。 多处不同方向造成的外伤,符合群殴的特点,县太爷当即断定是张善等人将乞丐群殴致死。 按明律,群殴原谋者杖100,流3000里,余人各杖100。因为很难断定谁是下手殴打致死的人,所以县太爷决定将所有参与者均杖40,张善作为保长,判绞监候。 几十个人无缘无故挨了40大板,深得民心的张善还被投进了监狱,百姓们异常愤怒,联名写了书状,告到了建宁府。 建宁府负责核查此案的官员是本府的通判董燧,调阅卷宗后,他再次提讯了双方当事人。 刁自强仍坚称死者是其弟,是被张善指使恶奴殴打致死的,有数十名乞丐可以为证;张善则辩称从未打死过乞丐,出资掩埋也是属于自己的善心,是对方在讹诈和诬陷。百姓们也在旁声援,称张善素来为善,绝不会有打死乞丐之事。 双方再次在大堂上吵了起来。董通判暂时将双方关押起来,并且叮嘱狱卒,不允许乞丐进来送饭食用品,只允许有身份的良民来送,每日必须将送饭食用品的人告之于他。 接连五天,狱卒报告给董通判,给刁自强送饭食用品的人是家住朝天门的杨建。 杨建是当地一家当铺的店主。一个开当铺的与一个乞丐会有什么关系呢? 这天,董通判身着便服,带了一轴书画去到了杨建的店铺。 进了当铺,他将书画放进收当窗口,要当银500两。伙计见此画不甚名贵,不肯收。董通判假意发怒,要面见老板。 杨建很快出来了,看了书画后,也借口画太过名贵,店小收当不起,拒绝了。董通判借此为由与他吵了起来。只见杨建一声呼哨,店里顿时涌进许多乞丐,将董通判团团围住,董通判扔出几百铜钱,才得以脱身。回到府中,他立即派出亲信,拘拿杨建当堂听审。 ![]() 杨建到了大堂,看到端坐在上的董通判,以为因拒当得罪了官府,连连磕头求饶。 董通判根本没有理会,而要其交代与刁自强的关系。杨建起初矢口否认两人认识,直到狱卒出来作证,他才不得不招供。 原来,杨建的当铺就是刁自强出资所开的,得利后两人三七分。因担心有人强当,所以刁自强安排了一些乞丐负责保护铺子。杨建还说,刁自强是独子,母亲是流落的孤女,远亲近戚都没有,所以才会和自己合伙做生意。 过了几天,董通判再次提讯刁自强。因为没有乞丐送饭,与他有关系的人又怕牵连上官司,所以不敢送饭,连续几天没有进食的刁自强饿得发昏,打着晃地出来了。 一上堂,刁自强连连磕头,要交代罪行,因为他怕再上大刑,丢了性命。 原来,死去的乞丐并非本地人,因不知道当地的规矩,所以也没有向刁自强缴纳常例钱。刁自强见收不到钱,于是率一群乞丐将他痛打了一顿,眼见这个乞丐就要昏死过去了,刁自强扬长而去。 当时许多人看见了这一幕,但畏惧乞丐们的势力,也不敢上前帮忙。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地乞丐醒了,挣扎着爬回了寺庙,这一路耗费了他最后的力气,回到庙里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张善等人赶到庙里后,本可以报官,因为不信任官府,更怕平白无故地惹上官司,都选择了大事化小、明哲保身之道。 案情大白,张善无罪释放,刁自强杖100,斩首示众。 ![]() 结语:看完这个案例,内心是五味杂陈的。如果你是张善,经历了这场无妄之灾,还会继续行善吗? 可能大多数人和我一样,也有继续行善的心,只是不敢,正如那句古话所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行善反被讹诈、报复的事太多太多,本是一出善意的行为,背后却透露着人性之恶。 希望那些得到帮助的人,能保持一颗公正之心,别伤了救人者的心,不要因为个人一时的行为让社会愈发冷漠,也不要忘了,只图一时的“得”有可能换来的是永远的”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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