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系辞传》讲解

万 献 初

《周易》是“五经之首，达到至源”，五经是“易、诗、书、礼、春秋”。五经学习的要点：，学《周易》要明其象而知道理，学《诗经》要感其情而知比兴，学《尚书》要通其史而知德政，学《仪礼》要明秩序而知规范，学《春秋》要晓微言而知大义。

《周易·系辞传》简述

【讲解】“系辞”，即《系辞传》，《周易》“十翼”之一。一般认为《易》有三圣：八卦、六十四卦之卦形（符号）为伏羲所作；六十四卦之卦辞、爻辞为周文王及其团队所作，即《周易》的“系辞”；对《周易》卦爻辞（系辞）的条例、含义和哲理进行系统阐发，是孔子及其弟子所为，即十翼中的《系辞传》。通行版本将《系辞传》置于卷首，被视为《周易》的总论、通论。

“系辞”繁体作“繫辭”。辭，，从从辛。,以手（爪又）治理乱丝，表示治理；辛，以刑刀表示刑法、狱颂。故“辭”作动词指辨析、辞退，作名词指讼词、言词。“繫”，读xì，从糸声，“”是车轴头（軎）相碰击（殳），故“繫”指系接、关联。故“繫辭”指系属相应文辞于卦爻之下，孔颖达《周易正义》谓“圣人系属此辞于爻卦之下”而使“卦之于爻，各有其辞以释其义”。

《系辞传》分上下两篇，上篇多讲原理，下篇多举例分析。其内容丰富而深邃：探讨“易”的起源，讲解占筮方法，揭示易学的基本原理。重点是对《周易》卦爻辞进行系统阐述，汇释贯通其条例，全面辨析其义理、性质和作用，系统阐发其中深含的哲理，体现了先秦儒家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可以说《系辞传》既是指导阅读《周易》的通论，又是中华文化史上最为重要的哲学著作。

《系辞传》阐述“易”的基本原理，把“阴阳”观念发展成通用的理论范畴，用阴阳、刚柔、乾坤的对立统一来解释宇宙万物和人类社会的一切关系及其变化。且将儒家思想融入其中，从而形成一套世界观和宇宙观。

易道的宇宙衍生观认为，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衍生的动力是变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从而归纳出“物极必反”的天道自然规律。用于社会人生的世界观，就形成“顺天应人”的变革精神，强调“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重视“崇德广业”的功业理想。

易道以“一阴一阳之谓道”立论，奇偶二数配阴阳二爻，乾坤两卦、八经卦、六十四复卦象征天地万物，都由对立统一的“阴阳”二仪构成，无阴阳就无《周易》。《系辞传》认为事物具有两面性及双重性，自然界存在阴阳、刚柔、动静等相反相成属性的万事万物，且“刚柔相推而生变化”，运动变化是宇宙、社会、人生的根本动力，阴阳相反相成、相互作用是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是万物化生的源泉。有变化才能生生不息，所以“生生之谓易”。

易道变易重“时”，不易重“位”，故有天地、尊卑、贵贱等在位上的恒久性。天道自然变化使万物各得其性命，万物各有天性禀赋，就需要协调互济，方能和谐相处而保全各自性命。天地万物各正其位，阴阳和谐，才可以达到“保合太和”理想目标。“太和”是最高层次的和谐，就是至善，就是“仁”，就是“中（中庸）”，故易道“中胜于正”。

《系辞传》提出“太极、两仪、道、器、神、意、象”等概念，成为后世广泛运用的哲学范畴。《系辞传》阐释八卦来源及义理、乾坤德性与功用、圣人道义与责任等，对中国古代哲学都具有重大影响，《系辞传》描述的蓍草求卦方法成为后世象数之学的重要依据。

《系辞传》指出圣人作《周易》的四大功用：“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被后学称为“圣人四道”，指从“察言、观变、制度、占卜”四个方面对宇宙自然、社会人生进行全面深入的认识，进而正确指导社会实践。

察言，察言尚辞。圣人设卦观象，用六十四卦象征天地万物。但象本身具有多重象征含义，难以确定，于是圣人用文字来描述卦爻指向的现象，即“系辞焉而明吉凶”，也就是用言辞来阐述其吉凶寓意。因此“察言”就是要观察卦爻特定的时位关系，重视卦爻辞的言语指向。

观变，观动尚变。郑玄认为《易》有“三易”，万事万物都处在不断变动之中，没有绝对静止的东西，此谓“变易”。万变不离其宗，变化的总规律是不变的，此谓“不易”。掌握了变化规律，再去认知世界指导行事就会简单容易，此谓“易简”。观察事物运动变化的自然规律，明“天道”而善利用，就会“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制度，制器尚象。“器”与“道”相对，器有形而道无体。制造一个有形的器物，先有一个思想上的构思，构思是无形的，制造出器物来就能够显现构思样式的精妙用途了。道指天道，也就是自然规律。规律看不见摸不着讲不明，需要一个具体有形的方式来表述它。如交通规则多种多样，零散而不可见，需要总结为一个系统，用文字写成（制）规范文本（度），就可按度执行了。又如，天阳刚而健行不断，地阴柔而载生有间，这些性质和规律是道是象征，无形可见，就画表示阴爻之象，画表示阳爻之象，画表示乾卦之象，画表示坤卦之象，六十四卦、河图、洛书等都是制作具体符号或图画（器）来显示事物变化规律（象）。《易》画卦爻、用蓍草卜筮是“制器”，用以显示事物的变化规律是“尚象”，目的是为了正确指导行事的趋吉避凶。

占卜，观卜尚占。《系辞传》解释《周易》卦象、爻位及卦爻辞的意义，分析圣人如何释义、取象，如何表述爻位关系等。又详细描述揲蓍求卦的卜筮过程，用具体数目来解析《周易》卦画和筮法的构成及其作用，并说明卦爻的数理变化与天地万物的变化规律是相合的，占卜的过程就是“天人合德”的过程，“人谋鬼谋”是说人的理性思维与天的神性思维相结合。因此，吉凶祸福的转化与个人的道德修养紧密相关，有是德故有是占，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演卦占筮时要综合考虑天时、地象、人事的“天地人三才”，崇德才能广业。“占”是以“口”解“卜”，求出数码符号的卦爻（卜）容易，解说吉凶变化的象征（占）很难。解卦时要把每卦当作特定“时空场”来看，小可以看作眼事务，大要看作时代趋势；远可包含宇宙万物，近可涉及身体毫发。善易者不占，占卜尚诚，不可轻为。

《系辞传》阐发《周易》蕴含的天地造化之道，阐释万事万物的变化规律，制定君子人格的道德规范，构建经天纬地的功业理想，指导趋吉避凶的行为趋向。人们可从《系辞传》中体悟易道智慧，于忧患意识中提升道德修养，在行事为人上趋利避害而逢凶化吉。故前人言“欲学《周易》，先明《系辞》”。

系辞（上）正文讲解

（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参考译文】天在上而高贵，地在下而卑贱，由此确定乾卦象征天，坤卦象征地。天地间万物由卑下到高大有序陈列，就有卦中六爻所象征的贵贱之位了。万物一动一静变化就形成运动的常态，动则刚而静则柔，就可由卦中阳刚之爻和阴柔之爻判断二者截然不同。宇宙万物性质不同，同类聚合就形成不同的群体，彼此之间或调和或冲突，就有了或吉或凶的占断。宇宙时空的变换，天上的日月星辰运动形成昼夜及四季更替等现象，地上的山川原野化生出玉石矿产、动物植物的诸多形态，各种变化都可以用卦爻之象显现出来。

【讲解】孔颖达《正义》分《系辞传》上为十二章。第一章（分三节）讲《易》时位及其变化的普遍性原理。以卦序、爻位的排列确定尊卑、贵贱、群类、德业的秩序，以动静、知行、刚柔、男女、寒暑、吉凶等对立统一范畴阐述易道变化的之理，易道简括而易行，贤能之人可顺易道天理去崇德广业而成就名位。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尊，，双手（、寸）高举酒坛（酉）祭酒（八），表示尊重、高贵；卑，，手（又）持器具侍奉主人，地位卑微、低下。人（大）头顶空间（一）为“天”，天刚健高悬而显尊贵；土（土）四面展开（也）为“地”，地柔顺低下而显卑微。早晨日出升旗的“乾”与阳刚强健的“天”相同，土壤无限申展的“坤”与阴柔广厚的“地”相同，开天辟地，由此确定乾坤二卦为《周易》六十四卦的起始本源。天地化生万物，乾卦坤卦衍生其余六十而卦。

“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在自然界，是由地低至天高的上升排列。在人类社会，是由卑贱向高尊贵的地位层次排列，形成君尊臣卑、父尊子卑的等级观念，从而建立“尊尊、亲亲”的社会秩序，确立礼教的等级制度。《周易》一卦的六爻，是从初至上的向高性陈列，初二爻为地，三四爻为人，五上爻为天。具体等级，初爻为士位，二爻为大夫位，三爻为公卿位，四爻为诸侯位，五爻为天子位，上爻为宗庙（祖先、天子师）位。高低等级不同，贵贱地位也就难以移易。

“动静有常，刚柔断矣”。天阳为动，地阴为静，动静有其恒常规律。万物阳气多则动，阴气多则静，也有其动静常规。《周易》阳主动而阴主静，爻主动而卦主静。奇数阳爻为“九”，偶数阴爻为“六”，六爻之变化本于动静之常态，阳爻为刚而阴爻位柔，观察阳动阴静的常见态势，其刚柔性质就可以断定了。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方，以处事方法代指“事”；物，指人及万物。聚与分乃互文见义。万事万物都是同则聚而异则分，相聚的同类事物有其共同的特性与他类事物区别开来，自然形成各种类群。人事的吉祥与凶险，不是宿命的好与坏，而是行事能否得当的结果，也就是事业的成功与失败。事物的发展有其客观规律，行事或处理问题当顺应事物同异聚散的规律，当同聚则聚，当异散则分。顺其所同（规律）则生吉祥，乖违所同则生凶险。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象，，长鼻子大象本活跃在中原，后因农业发达而被驱赶到东南沿海一带，中原人忽然看不到象的实体，提起来只能是反映在脑中象的形态，也就是“印象、想象、象似、模拟、象征”了。形，，画成其物，从彡幵声，“幵”是两干对构而上平，两根杆子顶部研磨平了并立着（幵），用笔实体描画（彡）下来，“形”指物的“实体、形体、形貌”。天上的日月星辰非眼前事物而是“悬象”，地上的山川草木是由实在可见的形体。天上的日月星辰运动变化形成有形的雷电风雨，地上的山川草木火烧蒸发形成悬象的烟气云雾。天为乾卦而刚健，地为坤卦而柔顺，卦内之爻九刚六柔，柔进而变刚，刚退而变柔，刚柔爻变体现着天象与地形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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