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朝有个诗人叫贾岛，小学生都知道他。他有一首《寻隐者不遇》，小学生都会背诵:“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唐宪宗元和年间，白居易和元稹还没那么大红的时候，贾岛就已经名满天下了。像现在追星一样，青年文人都追捧贾岛。为什么呢？因为他诗风冷峻，不随大流，透着奇险怪异。尤其他这个人，总是我行我素，并不讨好粉丝。 贾岛的做派有些像钱钟书。记者因为他文章好，要采访他，他说:“你看到母鸡下的蛋，为啥非要认识母鸡？” 也有些像现在某个歌星。油纸在机场看到粉丝围观尖叫，奇怪地问:“是有人强迫你们这样么？”然后扬长而去。 有一年秋天，贾岛骑着他那头瘦驴，撑了一把破油纸伞，行进在长安街头。卖瓜果的，卖烧柴的，卖米的，卖布匹的，兀自忙着自己的生计，并不理会是否走过一个著名诗人。在他们眼中，诗词有什么用？是能果腹还是能御寒？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到处一片金黄。目睹此情此景，贾岛吟诵出一句:“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一时想不出下文，卡住了。他这个人非常轴，因为想不出诗句，就踟蹰在大马路上几乎停下了。 此时，迎面走来了大京兆尹刘栖楚威风凛凛的仪仗车队。行人知道来了大官，纷纷避让，唯有贾岛的瘦驴横在路中央，近也不近，退也不退。 有人喊他闪开，有卫兵过来呵斥他，贾岛充耳不闻。 这种情况刘栖楚还是头一次遇见，这家伙也太目中无人自高自大了。刘大人气坏了，命人把贾岛抓起来，关进拘留所，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贾岛进了拘留所，丝毫也不气恼。这里没有干扰，创作环境简直不要太好，正好接着想诗句嘛。后来他终于把这首诗作完，才了却了一桩心事。 全诗是这样的:忆江上吴处士～闽国扬帆去，蟾蜍亏复圆。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至于“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这一句，也被后世很多诗人引用，成为经典佳句。 看到贾岛既不卑躬屈膝讨饶，也不幡然醒悟反思悔改，简直就是一只笨呆鹅、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刘大人实在拿他没辙，最后只好把他放了。 你以为这是贾岛得罪的最高级别的官员？错了，他还连皇上都敢得罪呢。 唐武宗有一次去当时长安著名的文艺青年打卡地巡视，主要是慕名前来看热闹，不然没有微博抖音视频号也太寂寞了。打卡地不负盛名，果然诗人云集，一派繁盛景象。青年们有的拿出传抄的诗集吟诵，有的在给慕名而来的人签名。 武宗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贾岛，知道他的名气，就上前打招呼。虽然没有明确皇上的身份，但以他的气度做派，但凡懂得一点点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高官嘛。可是贾岛看了看皇上，觉得他没什么才华，仅有的一点技能就是批阅奏折，和他没什么好谈的，于是爱理不理的，把皇上晾在了那里。而且当时的确有几个粉丝围着他，就作诗问题向他讨教。皇上随从给他使眼色，甚至对他耳语，但他眼里只有诗，哪里注意得到？ 贵为天子，竟然被贾岛当头刷了一个大白梨，实在太丢面子了，武宗怫然作色，也没心思看热闹了，起驾回宫。皇上回到宫中仍暴怒不止，立刻就下令降贾岛的职——让你清高，让你嘚瑟，让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让你尝尝被收拾的滋味。 贾岛就这样被降职为粮仓保安队长，一辈子再也没升职。 在天子眼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服最重要。对诗人而言，文学是生命，诗最重要，其余皆是云烟。所以皇上给人降职行使了皇权，显示了威严，但贾岛保安队长的工资使他能够解决温饱问题，有一头瘦驴作为交通工具，其余别无所求，满不在乎。 “天子呼来不上船。”诗人管你是天子还是牛粪，不理就是不理。贾岛大约知道一千多年后自己还是著名诗人，诗句会印在小学语文课本上，所以对降职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是武宗叫啥名呢？可能你问一个学历史的大学生，他大约也半天答不上来吧。 ～～～～～～～～～～～～～～～～～～～ 题图摄影:朱知博 改写自太平广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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