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段时间，半月之久我都在医院看护父亲。离出院的最后几天实在受不了，感觉呼吸里都是痛苦的呻吟和病菌。加上不时歇斯底里哭喊亲人的，还有半夜被送回家的，术后整夜睡不着觉在走廊来回徘徊的。 在那个生命走到质疑的地方，泪水堆砌的地方，惶惑不安彻夜不眠的地方。我重新对生命审视的同时，时时有崩溃的可能。整夜整夜无眠，大把大把掉头发。那一刻，我真正明白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的含义。 这么久了，我依然不能忘记，不能释怀。 那个清冷的下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一个中年模样的阿姨，被人搀扶着不断哭喊着一个名字。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医院内飘荡，想起，两年前的冬天公爹猝然离世的那个夜晚，在医院空荡荡的院子里我也是这样凄厉哀伤的悲鸣，我的眼泪突然就哗啦啦地落下来，周身发冷，心被紧紧揪着般疼。 生命真的如此悲伤。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怜悯的泪水我们又能怎样？还能怎样？面对生命的离去，我们除了悲伤是束手无策的。宛若窗外的花，如此美好，可是，谁又能够阻挡它凋零的命运？ 父亲邻床的一个老奶奶，做过手术三天，间断咳了一夜。生命的苦难如此深重。站在十三楼，望着窗外无际的暗，一夜无眠。不知怎么，有时看着父亲，或者和医生说着话，不由得就泪蓄满眶。 父亲邻床住进一个术后多发转移的年轻人。那个年轻的妻子，小心侍奉着一脸病容的丈夫。我好喜欢她的温柔对待之心。轻易，她的苍白憔悴，忧愁哀伤就跌落于我眼底。看着爱人的生命一点一点在眼前流失，该是怎样的痛呢？ 以前在上戈我和老公一个共同的同事，亦因病逝去，他匆匆赶回参加同事的葬礼。和他说起那个同事，我们都无比难过。如果，晓得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看望一下，那么好的人。 一室灯光，术后一夜辗转反侧的父亲。喜，忧。忧，喜。都随着父亲的情绪起伏。吃不好，睡不好，每一秒都是煎熬。看着液体滴答到天亮彻夜不眠是一种煎熬，听着父亲昼夜辗转反侧是一种煎熬，不能确切知晓病情的方向是一种煎熬。那一刻，才真正深切读懂十指连心四字。那一刻，世界正在后退，眼里只能看到父亲。那一刻，万事皆放下，一切都不想理会。醒在彻夜无眠的灯光下，感到刻骨铭心，疲惫不堪，束手无策的痛，面对父亲还要强颜欢笑，只能躲进洗手间默默流泪。 我想，人和人之间应该有爱，有光，有暖，而不是只有其他。亦并不需要很多。 那些空闲的时光，我得以仔细地端详父母。从十二岁离家求学，以至于工作、结婚，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真是少之又少，少得都记不起。静静地凝望父母，他们真的老了。即使，那样眼含泪水的陪伴，也让我感觉幸福。 或许，所谓时光，不过是一场幻灭。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走着走着就散了。一些陌生人一一穿过越人潮汹涌的人海，来到我们身边，给予我们光和暖，慢慢成为我们生命里的人。而那些我们身边的人，给予我们生命的人，世界上最亲的人，他们总是不经意间穿过我们的身边，消失于时光的尽头，留我们在尘世孤单着，想念着，饮泣着。 有时候，我怕接到一些人的电话，我以为不联络，就不会那么深切的牵念。因为，心间那么多恐惧，变换、无常、失去。然而，人事自有他的缘分和圆满，我依然不能阻挡那些温暖的牵挂，宛若我必须接受命运的无常。有些辗转反侧和无助我必须独自承担。 人的一生，无非寥寥几个数字。在收捎的鞭炮声中，深感生命如此悲伤，死去如同新生。愿我们都有勇气面对生活的无常、破损、永离，愿我们在这之处能够忍住泪水。愿我们都能够持续端然走下去。 生活告诉我们，悲伤不应成为我们眷恋某人某事的一种方式，我们最重要的是学会珍惜，学会爱人，能够感知点滴温情。每个人都应该活在当下的一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见自己想见的人。时不待人，不要总想着明天，局囿于以后。 年岁最大的好处，是渐渐地我们做什么不再犹豫。比如，可以在匆忙的间隙去看一个自己想见的人十分钟。比如，和你喜欢的朋友，买同一座楼。时光走过，人们应该更加珍惜。因为，一切都是减法。所以，我们应该用加法去生活。 某天，陪记者下乡采访。浅溺的阳光。冬日的杨树林。木格子大门。柴草围起的篱笆。金黄色的玉米穗。火红的辣椒串。第一次看到、尝到的可爱的袖珍红薯。虽然，空中不停飘落的黄叶，让我深觉时光的匆忙，我还是深爱着我所遇到的和拥有的。对待这些，我总是怀着一种温柔之心。我多希望，所有的永远不离散。就像第一次遇见般，是喜悦和永远。 人生，其实就是一座哲学高原，感谢你不离不弃跟我一起攀爬，途中的痛苦和快乐我们一起感受，希望你一直牵着我，不放手。 世界就是一个用泪水和黑夜砌成的墙，我们始终躲不开离散和忧伤。我好想，好想回到你身旁，宛如小时候的摸样，再委屈地对你讲讲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喜悦和感伤。 生命就是一种知觉，尽管如此悲伤。在每个清晨的阳光下，我还是感觉幸福和美好。我想，无论生活布施我们多少艰辛困顿，无论途中遭遇多少坎坷泥泞，我们都应该努力盛放自己，做个葵花般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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