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每件商品上都标有过期的标签。牛奶会过期,橘子罐头会过期,不同色彩的药片会过期,花茶会过期,感情也会过期。每当花色开得特别热烈的时候,我们内心有欣喜,也会夹杂诸多惆怅。因为,终究会有败落的那个时刻。就像我们总是怀念那些最初的时光,我们会迎着风,冒着雪,淋着雨,不顾天寒地冻,不顾天南海北,不顾夜色漆黑,去见一个心仪的人。后来,即使遇见一点点风吹草动,我们就找个借口闭门不出,再后来,即使风和日丽,我们情愿懒洋洋晒太阳,也不想去见那个人了。人还是那个人,人却也不是那个人了,因为被时间诱拐了,风蚀剥落过色彩后,一切都不同了。这个世间,一切终究败落给了时光,比如新买的衣服,新换的手提包,新买的车子……甚至曾经热烈喜欢,觉得不能离开的人。后来,都悄无声息轻描淡写地淹没在时光深处,连一点小泡沫都不会再泛起。 当花朵单纯是花朵的时候,她少了幻觉就少了味觉。而当她与别的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纯洁的心事就斑杂起来,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具有绝伦的意义。比如这红色和远处的白色之间,总有一种隐秘的链接。以前,我总觉所有抒情的一切都是肤浅的,只有文史哲能够让人深刻而生动起来。后来当我摒弃很多华丽的词汇,我发现人的精力实在有限,在生活,生存之后,再想精致地深奥地干些别的,实在无暇顾及,就连肤浅的文字也成为一种奢侈。随性,就做回自己。不再对自己有要求,就随心所欲地在忙碌地间隙不间断地写着。就像孔子说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芳、芬、华,都是雅致而自带香味的词汇。她们刚刚好也是完美的佳偶。芳字拆开看,就像人一样。只有方方正正,坦坦荡荡,才自带清芬。就像人和人之间,同类质即使一面之缘,即使人潮汹涌,只需一眼,便会即可辨认。异类项,即使日日相见,也感觉特别陌生。人和人之间,字和字之间,植物和植物之间,动物和动物之间,真正的相互吸引,与血型,与容貌,与金钱,地位,头衔关系不大,不过都是内质的类同、灵魂的相契。感谢这大千世界,那么浩瀚的花海,我们一眼便能够看上一些花儿,继而用心喜欢。 朋友说,他的图片常常追求一种诗意,一种内心的感觉。刚好和我契合。我总觉得,自己有一种特别的本领,一种特别的功力,总是在一些荒芜之处发现一种美,在暗色里总能发现一抹亮色。比如小草在泥土里争先恐后涌动的思潮,雪地上落下的一朵枯萎的干花,挂在电线上振翅欲飞的花蝴蝶风筝,从很远处飘过来的花香,枝头毛茸茸刚刚露头的嫩芽……甚至一个委婉的眼神,一抹清澈的微笑,都让我们产生诗意和美丽的愿景。其他,杂乱的,卑贱的,障人眼目的一切,仿佛隐去在不知名处,不存在般。有句话说,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看见什么样的世界。我从未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眼前的世界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先生的温柔花朵可鉴。读这两句诗的时候,不由笑他真是多情之人,连花儿都这样爱恋。怕深夜花睡了,没有月光的照耀太过寂寞,他便点起红烛陪着花儿。这多像一场爱恋。爱她便怕她孤独,怕她热,怕她冷,怕她不好好吃饭,怕她出门忘记拿钥匙,怕她熬夜,怕她勾搭不三不四的朋友,怕她遇见坏人。仿佛她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没城府,不经骗。仿佛她是易碎的娃娃,抚摸的时候也是轻轻地,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生怕吓着了她。我想这个世间,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这般宠爱的非常稀少,远不及苏先生对花儿这般有情有义,让人心神俱往。可是,读苏先生这诗的时候,我倒是觉得神清气朗,恰似六月的清荷温婉而陶醉。而读张道潘写给蒋碧薇情书时,却是时时感觉肉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却又忍不住心生感动。非常的纠结矛盾,又喜欢又厌倦的感觉。 以往的春天,我的腿特别有福气,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到处走动。这个春天,因为种种忧心繁琐之事,我的眼睛特别有福,在各样图片间留恋,看见各样花色。渐渐我觉得自己和往日有所不同。比如以前我特别不喜欢牡丹的庸俗,特别挑剔。以前,我写字需要放着音乐,最好是摇滚乐,才感觉够劲过瘾,才会文思泉涌。如今,我开始接受不同的花,写字的时候不能听见一点声音。这样的改变,我归结为和年龄有关,要不和阅历有关。或者,我自己悄无声息的改变了,却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总之,我是在看花的时候发现自己改变的,花儿让人变得又敏锐又纤细。 有人说,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枝芽,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这和大诗人说的,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今生,就让我们做一朵花吧,胸中燃烧着理想,脸上带着渴望,眉间藏着英气,眼中闪烁着光芒,心中涌动着江河,无论历经风霜雨雪,都向着太阳奔跑,春天一来就粲然盛放,从不抱怨,从不乞讨,从不退缩,从不放弃。 摄影/ 风风 文字/ 寒雪 寒雪:原名赵笑菊,河南洛宁人,自谓一个常年居住冰岛的野生女子。嗜风、嗜花、嗜雪、嗜爱、嗜字为生。幻想,幻想,无尽的幻想,以手写心,已出版文学作品集《半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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