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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 城南花已开之十四

 Good寒雪 2022-01-06

伎荷一支一支地开。蔚蓝的天色与云影,在水里也一支一支地开。

蜷缩在沙发上读木心,字句之间有光,再看他本人亦是光芒万丈。我感觉惭愧,这样一个伟大的灵魂,我竟然如今才认识。这样一个传奇的人,我至今才遇见。这样惊艳撩人的文字,我现在才逐字逐句轻酌细斟。迟了,已经太迟了。因为,今时,我已经不能冒昧地写信给他,他竟然遥远得到了天边。若果,他现在活着,就在那个木格门吱呀的后边,就在那个长满青苔的小院,就在那个西湖的岸畔,就在苏堤白堤上坐在柳树下沉思,我一定要去寻访他。告诉他,那些彩虹般的文字带给我的惊喜与遐思。

有时候,遇见一个人可以始终不相见。有时候,遇见一个人可以在文字里相见。遇见从来不是人和人面对面相对的无言无聊,而是一颗心遇见另一颗心,一个魂遇见另一个魂。可以永不相见,却永远相思。每次想起,总会轻叹一句:哦,那样一个人,就在蓝天之下或者云天之外。

我想,就是这样一声轻叹,今生,亦是足够。

梦境日记已经中断许久。很奇怪,很久我已经不做梦了。睡眠出奇地好。所以,我能够在工作之余精力充沛地读书,散步,写字,画画。有时候,我也困惑,当一个填满你灵魂的人去后,你是否应当慢慢遗忘,还是要深深记得?当一个梦中断以后,是继续未竟的残梦,还是重新再来?当一篇文字写了一段暂停后,是重新删除另起一段,还是继续磕磕绊绊地往下赶?当一段感情让你感觉困惑,你是丢弃还是坚持?当你需要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让你感觉失望,你是果断的离开还是继续挣扎着向前?

人生有诸多困顿。行走期间,宛若水草般错综环绕的问题,总是让我们想不明白,无法取舍。我曾经读过一句话:很多时候,并不是你能够控制了的,比如说别人的嘴巴,比如说你爱一个人或者不爱一个人,这些都不是你努力都会有希望的事情,前者决定权在别人,后者决定权在你的大脑。

所以,凡事还是顺其自然地好。可是,这个顺其自然不是真正平常平庸平凡的顺其自然,是水到渠成的顺其自然,是毫无勉强的顺其自然,是努力之后的顺其自然,是无论身处再过黑暗的岁月,都能够向着太阳生长的顺其自然。就像花的开落之间,有一种悲壮,有一种坦然的决绝和英气。

某个恰好机缘的瞬间,抬头,从楼群逼窄的夹缝中,看见天空中浮动着缕缕云彩。轻薄如烟,淡雅如墨。禁不住想,这就是笔勾勒出来的水墨画。有人说,艺术要向自然学习。我想是不是那个人在某个瞬间,也像我一样看见了同样的景致有着同样的感受。

我天生就是一个精神特质极浓的人。凡是文艺都觉喜爱。比如看见一幅精妙的摄影,心里不觉神飞思荡,悄悄地想,这样美呵,该如何是好呢?看见一段思想端庄的文字,便产生一种严肃高迈之情。看见一幅布局精致的画儿,忍不住流连忘返地一遍遍回顾。若果,听上一首好曲子,那必定是无限单曲循环的。比如看见一片新雨后翠生生的树林,光影不停地游移,那真是千般滋味美不胜收。比如看见一片落叶,也会徒生浮生如梦的凄清之感。

在这个世间行走,只觉万物都可亲。一只动物,一株植物,一缕阳光,一丝风,都似有一种血缘关系般亲。

某天读到《文豪们的种种怪癖》马塞尔·普鲁斯特选择把自己孤绝于卧室,他说,“黑暗、静谧与孤独,如同沉重的斗篷披在我肩上,迫使我在自身之中再造所有的光、所有的音乐,自然的妙趣、交往的欢愉”。D.H.劳伦斯则喜欢在树林里写作,他说:“树木如同生活的伴侣”。巴尔扎克每天要喝五十杯咖啡,而且浓度不够还不行。塞缪尔·约翰逊则不分早晚地喝茶。对于不少作家来说,浴缸就是催化灵感的绝佳空间。毛姆会把他的晨浴时间好好利用。当阿加莎·克里斯蒂计划整修她的宅邸“绿廊之家”时,她告诉建筑师吉尔福德·贝尔,“我想要一个大浴室,带一个壁架,因为我喜欢吃苹果”。在写作之前,乔伊斯会穿上一件白色的外衣。弗吉尼亚·伍尔夫、梭罗、席勒、狄更斯喜欢散步。大仲马用三种不同颜色的纸来写作:黄色纸张拿来写诗、粉色纸张拿来写文章,蓝色纸张则拿来写小说。甚至,席勒有意将苹果放坏。这种“芳香”不知怎的,能带给他灵感。而没有它,他就没法生活或写作……种种怪癖,不一而足。

读罢,我在想,我好像没有什么怪癖,乃至习惯,看来今生就这样了,成不了大文豪了。继而,我想大文豪们的怪癖,是为了对抗产生的焦虑,我写作却很少焦虑,大部分时间都特别愉悦。完了,今生注定成不了文豪,索性,就兴高采烈地做个文字爱好者吧。

读书,看见一句话:“雅典人平时温文逸乐,一旦上战场,英锐不可抵挡,深厚的教养所集成的勇猛,远远胜过无知无情者的鲁莽,”内心莫名惊动。

雅典被誉为西方文明的摇篮,哲学的发源地。苏格拉底、柏拉图就诞生于此。雅典神庙、雕塑特别出名,它的荣誉并不隶属那个单位组织,它是属于全体人民智慧的结晶。那是一个浪漫多情的国度,那是一个厚重深刻的时期。他们崇尚文化,追求哲理,敬畏艺术,具备良好的教养和深厚的修养。平时看起来温良贤恭、温文尔雅,可是在关键时候,内心波浪汹涌的精神力量,就像蓬勃的潮音,势不可挡,可以穿透一切。

继而,我想,任何时候,物质都是短暂的、肤浅的、易逝的,唯有精神的力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精神生活对于每个人都是无比重要的事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觉得人的样貌在生活中真是无比重要。

木心笔下的培德路尼阿斯自觉无处可去,便自问“到哪里去呢?”因为,离开罗马,是没有地方足以安顿这位唯美唯到了顶巅的大师,他说“与那些轿夫马弁为伍,不如死。”便真的自绝于尘世。

竖日大摆筵席,管弦悠扬,鲜卉如阵,美姬似织,以优雅丰盛而论,这番饮宴在罗马史上是空前的,皇家的豪举不过是暴殄天物滥事夸饰而已。众宾客面前,各陈一套精美绝伦的餐具,人人目眩,心颤,唯恐失措。培徳路尼阿斯示意医士近来,切断腕上的脉管,浸在雕琢玲珑的水盆里……最后,灵魂远去,剩下白如云石的绝代韶美的胴体。

这是我见过的最震撼心灵,将美演绎到极致极端的例子。爱美之心人人皆有,连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样貌端正俏丽的人,在同等的条件下比其他人更有优势。然而,美也分两种,外表美和内在美。这两种美难分伯仲。只是前一种美,像一朵花一样随着岁月的流逝会枯萎,后一种美却越发醇厚持久。所以有人说,四十岁前的长相是父母给的,四十岁后的长相是自己给的。可见四十岁是一个分水岭。而最好的状态是,从前一种美平稳过度到后一种美,这样才能一生美美与共。比如黛西老奶奶,比如奥黛丽·赫本,都是典型的楷模与偶像。

愿我们能够衣装整洁,举止得体,笑容干净,眼神明亮,顾盼有神,言谈合度,动静有味,像一朵永不败落的塑胶花一样美。

小暑之后,太阳明亮得像水洗一样,恍惚总有着秋天旷远清澈的味道。偶尔,阵发性凉风吹来,让人越发觉得走错了季节。这样的时候,突然会感慨时光无情的流逝,而我们还活得这般混沌不够清晰。心中还有那么多的希望起落,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期待攀附,还有那么多隐秘的花火在跳荡。

这样的时候,我喜欢到户外走走。特别喜欢站在水湄看落下的五颜六色倒影。它们比真实更美丽,更清澈,更让人着迷。我总是想,人类本来就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外在的你看见的听见的感受到的,另一个是内在的波澜壮阔的暗流涌动的激情飞扬的黯然神伤的……很多时候,让我们分辨不出哪个更真实,是肉眼看到的,还是内心感觉到的一切。

因着这样的迷惑,让我们觉得生活深可玩味,永远都那么清晰,却永远都猜不透谜底。永远都站在那里,却永远不可触摸。永远那样生动美好,永远也无法真实确切地拥有。

文\寒雪            图\王宏欣


寒雪:原名赵笑菊,河南洛宁人,自谓一个常年居住冰岛的野生女子。嗜风、嗜花、嗜雪、嗜爱、嗜字为生。幻想,幻想,无尽的幻想,以手写心,已出版文学作品集《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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