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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时光里的会宁一中(上) || 作者 陈璞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2-01-06

时光里的会宁一中(上)

作者    ‖    陈璞


作者陈璞,甘肃会宁人,笔名石桥,作家、诗人、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关山明月》(70余万字),获2017年甘肃省黄河文学奖。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八月楸子红了》《秦腔》《香埋的味道》《灯盏花》《感恩老家》《若海》《爱上海星》《柔若你念》《如果有来生》《母亲不爱吃苹果》《让时光重新来过》《〈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一章韶华入梦》《〈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二章流淌的月光《〈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三章帘幕烟雨轻》《〈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四章香染脂红》《〈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五章雪白假日》《〈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六章神汉的故事《〈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七章苦涩的离别》《〈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八章原是燕归来《〈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九章你是雨中一朵莲《〈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章一颗最美的星》《〈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一章雪底色袅袅烟雨情《〈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二章 夜,伸展了绿色翅膀》《〈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三章 雪开了冬天的思念》《〈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四章 我把眼泪丢在了春天》《〈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五章 月光下的恋歌》《〈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六章  你的远方我的诗》《〈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七章  我把眼泪化作雨《〈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八章  走近禾木《〈回首有你的岁月〉第十九章  穿越千年的梦》《〈回首有你的岁月〉第二十章  追风的少年

题记:真想让时间慢下来,因为它带走了我的青春;当青春不再,蓦然回首,忽然发现,我老了人生!

1991年,会宁一中高三六班,是文科班。

那是我的班。

是的,我的意思是说,那也是你的班,我们大家的班。

那是一段青涩的记忆,也是火热的留恋,是苦涩与浪漫并存的一首情诗,是烟雨中的一棵小白杨。

终于,现在它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刚进会宁一中,我读的高一七班。七班的班主任是陈国荣老师,一个刚从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高高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茶色眼镜,大大的,几乎遮住了他的半个脸,说一口标准的会宁普通话,讲鲁迅的文章,便要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起来,也喜欢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到了高二,开始分文理科,因七班是理科班,我便转入六班读了文科,由理入文,从此踏上了“文人”“骚客”的道路。自然,这是一条不知何处是尽头的远行。从小起,我并不偏科,数理化和历史地理一样学得进去,没有格外的偏好,至于转入六班的原因,其实有点难以“启齿”,在会宁那样一个尊师重道的小县城,老师的地位很高,人人尊敬,而我却在高一七班时,做了一件一个学生不该做也不能做的事情——给数学老师提意见,当时张汉武副校长召集学生代表开了个会,要求大家给老师提意见,我就说我们的数学老师讲课太浅显了。如此行径,大错铸成,后来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便想借此机会逃离了去。这一举动却让陈老师大为失望,一个学期不和我说话,这些年来,我一直盼着能有机会向他道歉,天不眷顾,总没有机缘,蹉跎至今,竟成了心病。

当年能转入六班,我很感激杨志高老师,他是六班的班主任。我找到他的时候,开学已经一个月多了,就在杨老师那间小小的宿舍里,他正在吃晚饭,一面很香的吃下一口揪面片,一面问我为什么想到文科班来。我实言相告,杨老师就给了我一个“足够”的同情,接着问起我的数学和历史成绩,他是教历史的,而学文科的,大都数学不好。在得到我的较为满意的答案后,他当即叫我晚上就搬过去。我怯怯地问了一句,陈老师那边怎么交待。杨老师说,我去和他谈,你上自习去。言简意赅,霁月如新,那一刻我是心潮澎湃到十二分,虽不至于热泪盈眶,但那日的那一夜,我失眠了。

人生的道路上,有许多不平事,渡过去的,叫坎,渡不过去的,叫深渊。悲凉的是,我们常常悬浮在坎和深渊之间,常常需要有人来推你一把。

那个推你前行的人,我们称之为贵人。

因为迟来了一个月,之后的日子里,我就被那些分进来的嫡亲的学生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等到终于有一天,我上课迟到了,被杨老师抓了个现行,罚站一节课,及至到了今日,想起来,两腿犹在瑟瑟发抖。

当一切浮华散尽,我静下心来好好学习,成绩也逐次向好,和六班的同学们打成一片,融入其间,彼此相亲,那最直接的证据,便是和李震、王浩林、魏志军、李林他们六七个同学搭伙做饭吃。李震的职责是做饭,虽然他做的饭实在难吃,但对于我们这些来自乡下的孩子们来说,一起争着抢着吃,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的职责是打水,按照他们的理由,我是可以旷了课去排队打水,现在想来,或许这竟是他们的一个“阴谋”。当年的会宁一中,打水是一件叫人很头疼的事,几千名学生,七八个水龙头,那流水的速度,也被控制在节约两个字上,学生们排起长队,向前一眼望不到头,向后一眼望不见尾,等最后一个打到水,要到一小时之后,于是乎,同学们必然要时时的怆然一下。那时的会宁一中,校园里最美的风景,不是春花秋月,也不是草木春深,而是每天的黄昏,当下自习的铃声响起的刹那,学生们蜂拥而动,浪潮一样从教学楼中喷涌而出,手里提着暖水瓶,发了疯似的直奔水房。那年轻的,火一样燃烧的青春,就都在躁动的脚步上,整个会宁城都在颤抖。

上面我说到了一个词,“阴谋”,可不是信口乱说的,我是有证据的。九零年的某一天,夕阳正红,自习上到一半,我夹着书本溜出教室,提了暖水瓶去水房前排队,和往日一样,那天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至少在高三六班的那一年,我每天如此,全校几千名师生,我第一个打开水。不巧的是那天我刚走到水房前面,就被吴振中校长逮住了,可悲的是,吴校长从来不批评犯错的学生,他只批评不负责任的老师,所以我被吴校长和颜悦色、心平气和地带到了杨老师的面前,两位老师一阵嘀咕,杨老师便叫我回去。那时,我知道了李震们的“阴险”,我猜到了开头,但他们没有猜到这样的结局,我早退,我未被学校处分。那应该是杨老师包庇的结果,原因是什么,当时没敢问,将来有机会了,一定问一下。

高二时我的学习还可以,第一学期班上评三好学生,前六名选出五个人,偏偏没有我。在带我们班之前,杨老师带的那个毕业班,重点院校考上五人,他因此常自豪的说那是他的五虎上将,所以这次的评选,选上的那五位被同学们称之为新“五虎上将”。那次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失落,打击很深很痛,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于是更加刻苦,发誓要雪了这个“耻辱”。谁知第二学期更大难堪等着我,学校报名参加奥数竞赛,初定人选是我,后来换了郎元鹏,我对杨老师的不满之情,那真个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后来在毕业十周年聚会上,周文汇老师告诉我,那个不怪杨老师,换人是他的决定,因为他是数学老师。于是我转而不满了周老师,敬酒时,我便多敬了他几杯,虽然他不大能喝,虽然他很快就喝多了。

英语一直是我的人生之劫。我不知道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语,我们连中文都没能搞通搞透,但上大学是要考英语的,为前途计,也只好硬撑着。不知是怎么搞的,有一回我居然考了八十多分,巨万峰老师激动万分,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我,说你看嘛,你是可以学好英语的嘛。可是后来还是退步了,他就发火,说你能学好语文,能学好数学,能学好……为什么学不好英语呢?后来他用一句英语问我,我听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其味,直到巨老师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了又看,我方战战兢兢说出一句“没听懂”的中国话来。巨老师对我是失望至极,可是没有办法,我是没有语言天赋的那一个,朽木不可雕也。本世纪初的某一年,我回老家,在县城住了一夜,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走进会宁一中,去看望巨老师,他在办公室接待我,顺便把我介绍给他的同事们,几个年岁尚轻的老师,他的口气尚是骄傲的,可以计算的是我并未给他丢人。

高三六班语文老师是张东风。张老师那时已近花甲之年,身体尚好,也能教,每天昂首阔步走进教室,讲台上站定,目视众人,不怒自威。张老师是工农兵大学生,这个群体最重要的是政治上优秀,出身好,学习倒在其次。有一回陈廉政大战张老师,因陈廉政上课时乱讲话,张老师叫他出去,他偏不出去,你来我往,就拉扯上了,最后以陈廉政的胜利而落幕。陈国荣老师讲课是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张东风老师则是春风徐来,不急不缓。高三最后那个学期,大家都很忙,有的忙着学习补强,哪门课弱,想办法补一补,便不来听张老师的语文课。有的忙着找熟人托关系想留级,等来年再战,到时候再考一个更好的大学,没必要来上张老师的课。有的忙着谈恋爱,比如某某,没时间上语文课啊。典型人物便是刘春彪,一个八里湾的先行者,他忙到不只是不来上语文,其他几门课也不来上,他正在和地毯厂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商量私奔的事,然后在把我的好吃的都吃干净了,就失踪了。后来就有了李震一脚踢塌毛纺厂大墙的传说。李震是我们高三六班的班长,他是关公的身体,周瑜的多情,孔明的自控,他是应该不会做出如此勇猛而莽撞的举动的,这都是我们戏谑作乐的段子罢了。但他做的饭,还是很难吃,且,一直没有长进。在张老师的最后那个学期的课堂上,教室里只剩下十几个身影,其中就有一个我,我是个喜欢靠墙站着,或者坐着看书的,我不喜欢捧着一本书走来走去的高声念,所以干脆就待在教室里。听,或者不听,我都在那里。张老师行为做派颇有古人之风,他让我想到的是古代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正襟危坐,紫衣儒服,羽扇纶巾,不苟言笑。邢瑞霞、朱彩云、吴琴、吴彩云他们是风景,叫人流连忘返,而我是一幅灰色的工笔画,线条太细,容易忘却。

现在想到的是白建勋老师,我先喝一口茶吧。白老师毕业于西北师大地理系,西北师大名气颇大,地理系名气不大。这是我的看法。不过白老师人长得帅,也算是失有所得,况且他讲课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加上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和我们的年岁差距不大,很快他就成了我们最喜欢的老师之一。九零年前后,足球传入会宁不久,几所学校自然是发扬球风球技的殿堂,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偌大的操场上尘土飞扬,喊叫声震天。我们班的常红是个中翘楚,只是他脸面白皙干净,少了球星的沧桑感,他未能成为马纳多拉,大概率因为脸太白。我于足球的兴趣不大,所以未能亲睹那样的场面,但白老师肯定是积极的参与者,甚至是组织者,其他能想起来的还有常振甲老师和刘凡老师,常振甲老师有个堂弟,后来是甘肃省副省长。记住了刘凡老师,是因为他爱人姓麻,这个姓在会宁很少,且很有特点,就都记住了,刘凡老师和麻老师都是会宁一中的英语老师,不知他们两口子谈情说爱时,说的是中文还是英语,爱和love倒好说,有些关键词语,不知是说中文过瘾还是讲英语带劲。白老师后来离开了一中,去四中当副校长,之后又去了枝阳中学,担任校长,所谓诲人不倦,他是当得起的。白建勋老师身上有一股子侠义之气,和他在一起,我常想他若生活在古代,一定是一个儒雅的剑客。

一路走来,看过很多风景,有的很美,有的充塞着荆棘,我没有长剑,无法斩去回思的悲凉,我愿做一个歌者,偶尔写下一首诗,为了陪伴我走过悲喜人生的同行者,一声暗夜的救赎,其中就包含了高三六班的七十几位同学,在以后的机缘中,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怀思一遍,或留在心涧,或写在日记,因为有你们,我一生不会孤单。

2022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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