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的北国,立冬这天,恰飘万里梨花。此时的南国海西,斜风细雨,稍似秋凉雪国。窗外斜风细雨的时节,适合阅读和思考。 开学之初,学生C君拿来在暑假期间购得的一本书-杨绛先生的《我们仨》-给我。将此书带回后,便把它置在书架,让它躺了一月有余。直到近几日C君问起,方才在一个下午展开翻阅。 此书不厚,18年三联出的这版200页左右,但除去后面四十余页的书信影印附录,内容不过一百六十余页。 有些书适合快餐式阅读。有些书适合蚕食般细嚼慢咽。 《我们仨》前面开头看得很快,四十分钟就翻看了五十页。本以为后面也会照此速度推进。没想到,剩下的内容却看了三个小时。后面的文字很安静,亦可言沉重。 书页悄然翻过的文字,让人静静地阅读杨绛老人的往事,也让人静静地沉思自己的生活。 杨绛,一个世纪老人,其百龄人生的经历更让人心生敬意。 87岁的年龄失去女儿。88岁,已是米寿之年,失去丈夫。此后近二十年便是独自一人面对生活。 如此经历,不禁想起了李清照。 南渡后的李清照已经44岁了,第二年刚过仲秋,丈夫赵明诚便去世了。而此时距离她人生的终点尚有26年。二十六年后,李清照去世,无人知晓其具体何时辞别人世,亦无人知晓其安葬之所。 据说李清照在晚年时候遇到一个孙姓女孩,十分聪明伶俐,喜爱之余愿意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可是那个女孩却以“才藻非女子事也”拒绝。听到此回复的李易安,不知道有没有回想自己一生到底价值几何。 在这个孙氏姑娘年纪轻轻就去世后,大诗人陆游为她撰写了《孙氏夫人墓志铭》,墓志铭中说“夫人幼有淑质,故赵建康明诚之配李氏,以文辞名家,欲以其学传夫人,时夫人始十余岁,谢不可,曰才藻非女子事也。 以后世旁观者而度,杨、李两位的晚年应该是不胜凄楚吧。 可实际上也未必,这几天觉得。 近来一首发布于去年6月的音乐-《漠河舞厅》风靡众多平台。 最开始看到《漠河舞厅》这四个字,还以为是《东北野狼disco》的姊妹篇。怎会料到,如同卢冠廷的《一生所爱》,整首音乐充满了对生命的低吟长叹。 歌词里说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 你什么都没有说 野风惊扰我 三千里 偶然见过你 花园里 有裙翩舞起 灯光底 抖落了晨曦 在1980的漠河舞厅” 歌曲背后的故事是,在东北漠河,一个叫张德全的年轻人因为追求一位热爱跳舞的女子而加入了舞者行列。但是87年大兴安岭大火,张德全的人失去了他的妻子。此后的30年,他不时出现在漠河舞厅,在现实世界中,挥舞着旧时光的记忆,与妻子两世起舞。 梨花带雨的音符里,渗入了太多对这看似简单却复杂的人生的回味。 此过程如果说是完全痛苦,那这30年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 夜静自忖,来往折返,亦有三千里。是谁什么都没有说,又是何方野风暗香惊扰。 每个人都有珍视的东西,也许只要它在你心中的地位和价值不变,那你的生活就有价值。 至于快乐与否,那多半是外人眼里看到的东西。 外人,可足道哉?…… 人生如梦,岁月无情, 蓦然回首,才发现, 人活着是一种心态。 也许晚年的杨绛和李易安都曾体会到这一点吧 由杨绛,自然而然引起了对钱锺书的一些回忆和思考。 去年年末发行的一套《钱锺书选唐诗》,本来是一本钱杨夫妇二人交流切磋的诗抄,人民文学出版社发行后,却引起了意想不到的轰动。 仿佛钱锺书所认可的唐诗,俨然成了一个标杆或者评价标准。 不禁思考: 我们对于钱锺书的认知,为何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情结? 是因为钱锺书出身书香世家? 其父钱基博乃是一代古文大家,包括去年大火在《觉醒年代》里被辜鸿铭嘲讽“时令海鲜、一丝不挂”的语言学家钱玄同,其钱氏家族所出产的钱穆、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等,更是如雷贯耳,甚至可以说是中国世家大族教育的天花板一样的存在。 是因为钱锺书写的著作? 其代表作《围城》文辞间充满冷嘲戏谑,每次展读,如同鉴赏一件古董般,把玩之余,皆会心一笑,叹服其文才之后不免在自己心里说一句“这作者的措辞可是真够损的”。但是三联出的《钱锺书集》可能很少人通读完。尤其是他的《管锥编》,其价值,当不亚于王念孙的《讀書雜志》。 是因为钱锺书天资聪颖学贯中西? 吴宓说,当今学术界,人中之龙,老一辈是陈寅恪,年轻一辈就是钱锺书。 当年被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录取的经历足以让后人代代传唱,当年15分的数学成绩,没有人会觉得钱锺书有多笨,却恰恰凸显了钱锺书的国文功底和满分的英文成绩。 清宣统二年十月二十日(1910年11月21日),钱锺书出生于无锡。 民国十八年(1929年),钱锺书考入清华大学外文系。 从懵懂少年到名震京华、跻身清华三杰,那一年,他才19岁。 所谓天赋异禀,大概如此。 是因为钱锺书的颜值? 钱锺书这张年轻时代的照片,其形象用儒雅来形容,简直毫无夸张成分。《我们仨》里面说,对于年轻时的颜值,钱也颇为自负,后赠与其女儿,可见一斑。 对于钱锺书的认知,为何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情结? 上述文字貌似是,但又仿佛都不是理由。 愚浅度之,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态。 他的著述,他的成就,仿佛都是出自内心的喜欢,并没有外界强加任务指标。他貌似在专心自己的情趣爱好之余,就轻易取得了成功。 看看自己,不免为对付一些检查时而做一些毫无价值的材料。此等事,属实臣妾也不想啊,可是没有钱锺书那样的才华,想说NO,臣妾做不到啊。 这种心态,更可以说是性格使然。 那一年,钱锺书遇到杨绛,说“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和别人。”当然有诗意的成分在里面,可是考虑到他的性情,谁又能说其做作呢。 写作《围城》的时候,他每天只写500字,写完后拿给杨绛看,很想知道她的反应。如果杨绛看不明白,钱锺书就会解释。两个人经常会相视大笑,就算不说话也能明白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们嘲笑书本里发生的事情,也嘲笑生活中发生的事情。 有一位志趣相投的知己分享个中的快乐,何其幸也。 钱锺书对《围城》并不十分满意,打算再写一部名为《百合心》的小说,貌似是说怎么样一步步揭示人的内心的题材。可惜其草稿没于车途,此后,钱锺书便再无心续写了。于我等读者来说,甚是可惜,于钱锺书的个人性格来说,倒也是十分契合。 无独有偶,老舍当年也写过长篇武侠小说,可惜底稿毁于战乱年代,后来老舍也没了重写的打算,只不过将长篇武侠小说压缩成一部《断魂枪》的短篇。 钱锺书逢外出时常带一本辞典,得闲便在空白处做笔记批注。据说后来有出版社想出版他批注的那本辞典,被他婉言谢绝。至于原因,用他自己的话说“前人所著字典,常记载旧时口语,表现旧时之习俗,趣味之深,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种自得其乐之心境,吾实向往之。 李泽厚评钱锺书 “读了那么多的书,却只得了许多零碎成果,所以我说他买椟还珠,没有擦出一些灿烂的明珠。” 言外之意,钱氏现有之著述,较其胸中才华,尚不足十分之一。我等众人当然希望钱锺书能多产,把他宝藏式的大脑全部立体式展示出来。如了一先生的著述之丰,深邃而不见底。 可是,如果这样的人是自己孩子,那我们的想法岂不是和现在鸡娃的家长无差了。 而他那些兴致驱动下做出来的篇章的味道仿佛也就稍稍变了。 上月27日,北大考古系博士刘拓,在四川考察洞窟壁画中意外身亡。此君经历颇为传奇。为逐兴趣,曾于2015年夏跑到伊拉克看古迹,手机丢了,又被警局扣了14天。回来后写的一本《阿富汗考古行记》,亦受热捧。对于人生,此君曾言“其实以后还想继续在专业上积累。但我属于比较随性的,没有明确目标。北大厉害的人太多了,哎,可能我努力到下辈子也赶不上这些人了,也就觉得没有必要跟他们一样。科研是需要有想法的,费脑子得很,我不爱想那么深入。真正做研究的就是在一个地方,好好待着,把那一个地方弄清楚,不会像我这样到处乱跑。” 同样是在10月,一个叫做《鱿鱼游戏》的韩剧,红透半个赤道。关键时刻,为了生存下去,表面高知却暗中鬼斧以揭开人性面纱的情节设计实在让人拍案叫绝。从《出租车》到《寄生虫》到《鱿鱼游戏》,没有什么文学作品立身文坛的韩国,却在影视领域创造了足以让天朝汗颜的奇迹。只是那个主角如果不介绍,我还以为是达康书记留长发了。 只是唯独在心态上,似乎韩国始终没有摆平。 从大小银幕作品里泛滥的妄自尊大,到指责中国的古董校服抄袭《鱿鱼游戏》。前段时间EDG在英雄联盟总决赛中摘得桂冠,舆论一片欢呼。最开始我倒是没有什么惊讶,毕竟2018年的时候,中国就已经赢得机器人足球世界杯的冠军了,况且世人对于电竞的理解和认可已远非当年。只不过,当得知EDG战胜的是韩国队且其主力大概率不会获得参加杭州亚运会资格而不得不去服兵役的时候,我才觉得: 嗯,这EDG有点东西吼…… 高丽棒子就是赢得了世界,却终究赢不了自己。 韩国啊,就是憋了一百年就想在世界的舞台上让人看见他正在吃个大苹果,可是没想到,突然间,老天爷下雨了,不仔细看那个内垫的鼻子,真以为上帝给他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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