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老李的朋友又在催促,侯家明的卫生队的名额还要不要,后面还有不少的人在排队,不能拖太久。侯家明认真的跟媳妇谈了谈,媳妇把自己的计划跟他一摊牌,换来他半晌的一言不发。“我以为你是觉得去扫大街没面子才不想去”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媳妇边说,便给那件洗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衣服补扣子,领口和袖口的位置,起了毛边。那黄色的小绒毛,唱着歌在微弱的灯下跳舞。“我听老李的老婆说了,当年他们就是因为凑不上钱,才错过了机会。咱们都再忍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市场上的活虽然累,但做多少,是多少,总比死工资活泛。等个两三年,亮儿该上小学了,这事儿准能成”听媳妇这么一说,侯家明也有点动摇了。用媳妇的钱不光彩,可不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办公室那么些张嘴,张口闭口都需要打点,连凑领导身边的机会都少得可怜。老李就是一辈子清高,结果呢?我是老李。想到这里,侯家明有些心疼媳妇。自打结婚以来,一心忙工作,家里都是媳妇在打点。乡间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竟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几年下来,也有些老去的迹象。假如她嫁的是个乡间的人,凭着手艺,在乡下也还能过的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完全没有了少女时期羞涩的模样。肩膀宽厚了,嗓门也粗了,使不尽的蛮力竟然比自己还能担重物。人一旦结了婚,肩上的担子变重,心思也复杂了。再生上一两个孩子,就完全被拖住。社会对男人是宽容的,他们出了家门,努力工作赚钱,进了家门就是新的世界。而女人,家里家外,没有个停的时候。这个围城圈住了多少自由,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前仆后继,跳进去磨炼自己,扼杀自己。这天晚上,侯家明跟媳妇腻歪了很久。两人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床边的孩子。同心协力,往后是欣欣向荣的好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此刻的他是满足的。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晚上的折腾,媳妇第二天就起晚了。她匆忙穿了衣服就往外赶“你自己到食堂吃点,今天晚了,霞姐不知道还有没有给我留菜”。接着哐当一声,门关了,传来媳妇咚咚咚跑下楼的声音。亮子被关门声吵醒了,哭喊着找妈妈。侯家明看看表,才不到7点。把孩子揽在怀里,拍了拍,小家伙又重回了梦乡。窗外的光亮起来。楼道里咚咚的脚步声,逐渐密集。新的一天开始了。简单的洗漱过后,侯家明往厨房里一看,冷锅冷灶。父亲还在房间里躺着,母亲不在家,估计去市场给媳妇搭手了。“行,你放心去”。原来父亲醒了,担心在外面活动吵醒孩子,就在床上躺着。侯明亮走出楼栋,一排排二八自行车,阅兵似的,高昂着头,等着他的检阅。已经春天了,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沿着绿化道拐进食堂,随便吃了几口。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食堂没什么人。只有要出外勤的,或者单身的同事,才是食堂里的常客。拖家带口的人,多半在家或者外面吃了。像侯明亮这样的,在食堂吃只求温饱。大锅饭难吃,但也有好处啊,不要钱。赶上上级检查或者会议什么的,还能稍点平日舍不得吃的水果,好菜回家。食堂主厨是个胖师傅,跟侯家明算半个老乡。别看这小小的食堂,面子可大了。领导们吃的小锅菜,都出自胖师傅之手。他熟悉每一个领导的口味,自然,地位也不一般。来吃饭的人,都愿意跟他说两句。远远的看到办公室门还关着,他摸了摸口袋,嗯钥匙在。开门窗通风,扫地烧水,简单的清洗一下茶具,把茶泡上。同事们陆续到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句“辛苦了”道尽侯家明在办公室的位置。杂活儿是他的,乡下人这点活儿不在话下。只是做着做着,清洁大妈都不怎么上办公室来了。办公室里听到这话的人哈哈大笑,“是啊小侯,以后让大姐来。”侯家明知道大姐没恶意,讪讪的说“行,下次留给你,我怎么能抢你的饭碗呢”看着大姐拿着抹布,在走廊上这擦擦,那抹抹的背影,侯家明觉得酸涩。也许真像胖师傅说的,要找找门道。一股脑的热情往外倒,总有枯竭的时候。热脸贴冷屁股,那是搞错了方向啊。党校有学习名额,鼓励大家在工作之余深造。对侯家明来说,这是个好机会。据说领导觉得有后劲的人,才选去党校学习。学成之后,十有八九工作是要往上走的。按资排辈,侯家明轮不上。他几度想跟主任申请,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主任说“小侯,你刚来不知道情况。这不是谁都能去的,再等等,以后有了我提你。”他有点想不通,既然办公室的大姐们都不愿意去,为什么不能给他机会,还有谁比他更合适?主任没必要,老李年纪摆在那儿,大姐们家属一个比一个厉害,喝茶聊天的日子足矣。没想到这次真走运了。开会回来的主任笑眯眯的说,“小侯,书记点你下周去参加这期的培训,你这两天把手上的工作整理出来,老李接过去。”等同事们都走了,美滋滋的把明天要用的文件打印出来,整整齐齐码在主任的桌上。前几天还说没机会呢,天上掉馅饼了?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不能太张扬,可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哼着小调把办公室的卫生又搞了一遍。管他呢,不管背后帮他的贵人是谁,此刻,他终于有点扬眉吐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