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赶上国庆假期,侯家明在S市待了半个月。第一次跟肖一琳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他才发现,这个浑身上下都长刺的女孩,内心住着个孩子。肖一琳跟侯家明说了很多事,关于小时候的,关于父母的,关于刘沁和老陈的。缓缓而来的过去,平静而又苍白。他惊诧于权和钱的力量,也心疼她们对权和钱的屈服。肖母在继子找上门来的时表现的大度和宽容,不过为了钳制肖父。“难不成是因为我可爱?” 侯家明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父母也有自己的难处。做子女的也许不能理解父母经历过什么,但没有哪队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不爱孩子,他们爱的是自己。”肖一琳不再说话。暮色降临了,房间渐渐暗下来。马路上密密麻麻的红色车灯,像一双双噙满泪的眼睛,诉说着一段段让人难过的往事。家里没装座机,但隔壁邻居家的店里有公用电话亭,也还算方便。侯家明时常跟妻子说,现在他的工资够养活一家人,她不必那么节省。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十多年来,他们早已摆脱了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窘迫,而她却习惯了节俭。接电话的是邻居小的女儿,得知要找侯母的时候,小女孩乖巧的说:“叔叔我现在去喊阿姨过来,你可以先挂电话,五分钟后打过来。这样省些电话费。”“嗯,这边的工作结束了,我明天就回单位了。孩子们还好吧?”侯家明拽着电话线,似乎担心那头的人看出他在撒谎。“他们都挺好的。猴子跟繁星都在附近的小学。亮子的老师说,他可能眼睛有点近视了,我打算周末带他去医院看看。”“你是不是感冒了?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侯明亮听出妻子说话有鼻音。“这几天都在下雨,有点凉。家里有药,我吃点药就会好的。你那边下雨吗?”“最近我总是梦到爸妈,可能他们有什么事情,得去庙里祭拜一下。你抽空回来一趟吧。”“没问题。这两个月的生活费我寄回去了。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休息的时候,我买些辅导书给亮仔寄回去,平时多跟老师联系,不行的话给他请个家教。”“这才上一个月初中,家教可晚点再看看。亮子不用担心。倒是猴子,老师已经投诉过两三次了,这孩子,也太皮了。”“等回来再说吧,我好好收拾他一顿。今天先这样了,你早点休息”侯家明挂了电话,脑海里是小儿子上蹿下跳的身影。电话那头,妻子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久久不愿放下。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呢?下星期?下个月?这一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外债还的差不多了,他却比以前更忙了。侯家明上楼,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发现肖一琳并没有在家里。她什么时候 出去了。刚想出去找,肖一琳提着宵夜回来了。“你现在不能吃这些。还买了酒?忘记医生怎么说的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侯家明夺下肖一琳手中的烤串。“一点都不能吃。哪有坐月子的人吃这些的”,侯家明把烤串都扔进了垃圾桶。“坐月子?结婚有丈夫的女人生孩子才叫坐月子。我这算哪门子月子。”肖一琳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有点尴尬。“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不吃就不吃了。等明天你走了,我一个人痛痛快快吃”“明天也不许吃。要不你还是一起回去吧。回家休息的好一点。”“如果我的孩子生下来,会不会也是个女儿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迹。她曾经还为刘沁叫委屈,明明没有感情,还生个孩子出来,这一辈子是被老陈拴住了。这时候她才明白,有了孩子,再难的生活,也会坚持下去。这是母爱的力量。如今,她没有孩子了。“”侯家明,如果我把孩子留下了,你会做他的父亲吗?”肖一琳问。侯家明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有些动摇了。自己也看过不少身边的人,蓝颜知己,红颜知己,干哥哥,干妹妹的。道貌岸然的背后,丑陋不堪。“跟你开玩笑的。加上乡下的两孩子,再来一个,你也养不起啊”。“你放心,这事翻篇了。”夜里,侯家明在迷糊中闻到一阵烟味。他轻轻起身,看到肖一琳坐在窗前抽烟。忽明忽暗的烟头,像外面的车子,一辆接一辆。第二天一早,侯家明买了早餐放桌上,看肖一琳没起来,就悄悄走了。他关上门的时候。肖一琳下床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袋子扔到了地上。粥溅到脚背上,有些烫,两个鸡蛋一直滚到了阳台。她快步走到窗帘后面,看着侯家明离开。他竟然一下都没有回头。“难过什么,这种没用的男人”。肖一琳躺回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把自己埋在了黑暗里。无数的人围着她七嘴八舌,接着人全涌上来,她被大家踩在了脚下。侯家明牵着两个孩子,旁边看着他。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女孩哭喊着向她跑来,““妈妈,你不要走……””“侯家明,侯家明……”肖一琳被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场梦。她摸着这自己扁平 的肚子。一阵揪心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