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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袁喜欢跟母亲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听儿子滔滔不绝的讲他的同学，老师，学习的时候，她脸上时常浮现出慈爱的笑。这种笑跟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的笑不同。前者是发自内心的，后者是官方的，程序式的。工作不忙的时候，父亲也会带着一家人出去走走。乡下的农家乐或是某个私人山庄，偶尔偶尔叫上私交好的同事，几个家庭聚餐。女人们带孩子，准备食物，男人们钓鱼，打牌，谈工作。老袁特反感这样的聚会。看着父亲给母亲夹菜，整理衣服，他觉得恶心。人前有多恩爱，人后的冷漠就有多伤人。大人们只说老袁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不喜欢跟父母在一起也是正常的。千篇一律的恭维，赞美，自谦，听起来假惺惺的。这样的假惺惺背后，又有几分真的情谊呢。猴子和繁星，是不够份量出现在袁家的聚会里的。袁家的大门，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每当这时候，老袁就想去找猴子和繁星。跟他们吃路边摊，抢同学们都在传阅的杂志，三个人一起去废品收购站卖纸箱。起初老袁跟着猴子和繁星回家的时候，贺家父母非常的拘谨，好吃好喝的当贵宾招待，后来发现，老袁并没有传说中太子爷的贵气，也就是个跟猴子一样有点调皮的孩子。他们也就随意多了。只在背地里交代繁星和猴子，凡事要迁就老袁，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有一天，老袁，猴子，繁星铁三角又聚在一起，在繁星家看最新的动漫。大人们上班的上班，出去进货的进货，贺母交代繁星和猴子好好看店，别只顾着玩。大人走后，三人各自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看漫画书。快到中午的时候，袁家打电话来，说袁母身体不舒服，让老袁赶紧去医院。繁星和猴子一商量，决定关了店陪老袁一起去。老袁自行车踩的飞快，猴子载着繁星紧跟其后。到病房看到袁母的时候，三人都惊呆了。袁母头上缠着绷带，嘴角有青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打过。老袁忙问保姆是怎么回事。保姆看着一起跟来的繁星和猴子，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袁母醒了，安慰急红了眼的猴子说地滑没踩稳，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袁父交完费回病房，看到猴子，责怪保姆大惊小怪，把猴子叫过来干嘛。猴子转身把父亲逼到墙边，怒吼：保姆看情况不对，连忙把老袁拉开，猴子和繁星也上去把猴子拉出了病房。走廊上的人看着他们推推搡搡，满是看热闹的表情。“飞飞，你别嚷，求你了。不然你爸爸要怪我了。”，五十多岁的保姆急的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妈怎么会摔了”，老袁压制着怒火，他想知道真相。“我也不知道。我在院子里搞卫生，听见你的爸妈在争吵，就想上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你妈妈从楼上摔下来了。”“这我没看见。你妈妈摔下来晕倒了，我联系不上爷爷奶奶，才给你打电话的。”，保姆前言不搭后语，显然也吓坏了。“那楼梯刚拖过，水没干，是我大意了。你妈妈以前就跟我说过的，旧拖把不吸水，早该换新的了，我，我想着那拖把又没坏，丢了多可惜……”袁父在病房门口喊了几声“陈姨，陈姨”，保姆慌忙的跑过去，“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家做点吃的送过来。如果老太太他们回来的话，别跟他们讲。”袁父让老袁跟陈姨一起回去，老袁不肯。猴子和繁星也陪着他。护士让袁父去医生办公室一趟。老袁才得了机会，靠近病床前的母亲。袁母好像睡着了。繁星小声的问老袁，需不需去买点吃的过来，老袁说不用。袁母听到他们说话，睁开了眼睛。“你哭什么呀，妈妈就是摔了一跤。医生都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袁母说话的时候，嘴角咧了一下，大概是拉扯到了伤口，有点痛。袁母让老袁带繁星和猴子出去吃东西，她想休息一会儿。因为不是饭点，茶餐厅里没什么人。繁星点了餐，三人看着桌上的东西，丝毫没有胃口。老袁哭红了眼。猴子和繁星从没见他这么失魂落魄过。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袁开口了。猴子和繁星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把老袁拉住。“别冲动，阿姨现在需要静养，保姆也说是从楼上滚下来的，你这样贸然去报警，你爸爸……”繁星边说边朝猴子使眼色。猴子把老袁按回座位上，说：“别着急，我们陪着你。在医院阿姨会没事的”。那个漫长的下午，老袁说了很多。猴子才发现，大家眼里玩世不恭的太子爷，心里有着旁人无法触及的伤痛。袁父给他造成的伤害，比父亲给自己留下的还要深刻。袁父像极了那些年热播剧里的安家和。而袁母，却没有梅湘南的离家的勇气。老袁说完后，三人陷入了沉默。猴子起身，把老袁抱在怀里。听他这么一说，繁星也打趣道，“你不知道，猴子小时每次要被他妈妈揍哭了才肯去洗澡，你说他恶不恶心”“贺繁星，你还说我呢，是谁小时候买了新鞋子非要穿着睡觉不肯脱的，我就踩了它一脚，还找我妈告状，害我又挨揍了”“你上二年级的时候还尿床了，阿姨天天找我妈诉苦”，繁星不甘示弱。猴子囧得脸通红，站起来就想去揪繁星的脸，繁星躲到老袁身后。不知道是把心事说出来了，还是哭太多，老袁看着两人相互揭短，心里轻松不少。要是永远能这样无忧无虑多好。长大，是件痛苦的事情。再回病房的时候，父亲在喂母亲吃东西。他小心翼翼的表情，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远。袁母没有回答。看到门口的儿子，她招了招手，让他到床边来。袁父起身说去护士站一趟，就出去了。“妈，你好点没”，猴子握着母亲的手，声音还是颤抖的。“别担心，妈妈没事。你吃饭没有？猴子和繁星回去了吗”，袁母轻声的问。猴子刚要进去，被繁星拉住了，“我看阿姨没什么事了，我们先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家里该着急了。”天有点冷，两人并排骑着车往家的方赶。路上静静的，能听到车轱辘擦地的声音。想起老袁母亲躺病床上的样子，猴子问“繁星，你说，我妈妈同意离婚，是不是也没错？”繁星没正面回答，“书上说的没错啊，婚姻真是坟墓。女人命苦。”繁星感慨道。猴子听繁星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哟，哲学家，快祈祷自己以后有人要吧，得有人要你才能进围城不是吗？”一路上打闹着回了家。家里的父母果然急坏了，正忙着给同学家打电话找人。看两人一起回来了，侯母迎上前去对猴子一顿臭骂：“你这死小子，出去也不说一声。这么晚了，出事了你怎么跟贺叔叔贺阿姨交代，看我不揍你”，说着就要上来打他。猴子一溜烟跑进贺家厨房，大喊道：“干妈，还有没有吃的，我们还没吃饭呢，饿死了”。听说他们没吃饭，两妈妈在厨房忙活起来。贺父跟他们说以后不能一声不响出去了，大人多担心呐。问去哪儿了。猴子说老袁的母亲住院了，他们陪老袁去医院了。繁星在桌下踢了猴子一脚，猴子会意，只说老袁母亲在家里摔倒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撞到头得在医院观察些日子。大人们商量着改天去医院探视。虽然跟袁家父母不熟，但三个孩子经常一块玩，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一下。随后的大半个月，铁三角变成了二人行，老袁放学了就去医院陪母亲，在学校里也时常发呆，不怎么搭理猴子和繁星。猴子想之前被处分的时候，老袁替他出头。现在看着他整天闷闷不乐，想帮帮他。老袁在想，父亲一句对不起，包含多少歉意？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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