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讲的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接上回，第七回周瑞家的将刘姥姥送走后，就去回王夫人的话，牵扯出“送宫花”、“贾琏夫妻白日行房”、“宝玉会秦钟”、“焦大酔骂”等精彩的情节。无论是人物的登场还是情节的推动，都一丝不乱。之前有说过，曹雪芹写人物，善于侧面描写，从第三者的眼中、话语中为我们展现主角的魅力。在这一回中，薛宝钗和贾琏的侧面描写尤为突出。我们一起来看看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中值得关注的点吧。通看过全文的读者知道，宝钗在林黛玉病逝当天跟宝玉成婚，虽后来怀孕，但宝玉已经不恋红尘，选择了出家切断世俗的情缘。宝钗成为贾府新一代的类似贾母的管家人物。这也是很大一部分女性读者把《红楼梦》当爱情小说看到的表层故事。懵懂初恋遭遇横刀夺爱，黛玉泪尽而亡。黛玉粉恨透了宝钗，说她心机深，不矜持，毫无大家闺秀的做派，到底是家族背景薄，比不上黛玉的世家身份。可最后，长辈们接受的人是宝钗，也只能是宝钗。我们从这一回中周瑞家的跟宝钗的对话中可看出一二。《红楼梦》中这些女孩子，大致上有两种对比，一类重情，一类讲理，情与理的对比，也是这本书很重要的主题。感性人物林黛玉为首，理性人物薛宝钗为首。宝钗冷静，平日的生活中不显山露水，在复杂的侯门生活中面面俱到，所以她能生存，在后来的生活中扛起了贾家当家夫人的大旗。这种人容易成功，而感性、重情的角色，在世俗的生活中很多是失败的，早亡的。这一回侧面写宝钗，点出了宝钗的几个主要特质：头脑清醒、不爱表面虚荣、深谙贾府潜规则。宝钗吃冷香丸，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爱打扮，后来在大观园中居住的蘅芜苑也不像一般女孩子的闺房，一股表面热情实则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气，处处透露着她与普通女孩子的不同。即使刚到贾府中做客不久，她也深知周瑞家的等管家婆婆在贾府中的地位，客气的让座，周姐姐长，周姐姐短，足见她在背后下的苦功夫。周瑞家的送宫花，就像为我们展开了一幅贾府女眷住宅的方位图，上一次总览贾府，是在黛玉进贾府的时候，从黛玉的视角展现贾府的内院。作者惯用不用的视角，去呈现想要表达的东西，这也是写作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手法。一支宫花，点出很多东西，我们看到宝钗和黛玉截然不同的对待下人的态度，宝钗会做人，黛玉不会做人。林黛玉孤高自赏，受不了一点委屈，也不怕得罪人，跟宝钗一对比，就看得出来谁最后在贾府会成功。也暗示了她们后来的命运，惜春会出家，宝钗守寡，黛玉得罪所有的人。周瑞家的给凤姐送花，碰上他们小夫妻白天行房事，写的隐晦，也从侧面点出了贾琏好色。贾琏这个人物，在后来的情节中，让人诟病最多的一个特点就是好色。凤姐和贾琏刚结婚的时候，感情很好，不然也不会白天行房。贾琏后来接二连三的睡女佣人，养小妾，足见他的情欲之旺。从贾母曾骂过他，“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房里拉”。凤姐这样的会手段，长相上乘，家世相当，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即使是大环境所染，他在对待情欲上，也是比较随便的。王熙凤照顾出豆子的巧姐与他分房时，贾琏找府里清秀的小厮发泄，与鲍二家的上床，贾府的“公交车”女神“多姑娘”曾是他的床友，还有鲍二媳妇，都是下人，有妇之夫。后来偷偷娶的尤二姐，也不是清白的人物。那种饥不择食，无法自控的情欲，就像一把锁，把贾琏锁的死死的。而凤姐家务繁忙，重心在物欲、权欲上，两个的所求是不匹配的。后来感情上相互憎恨，也有这方面的因素。这一回下半段，出现了宝玉的第一个同性好友秦钟。秦钟是秦可卿的弟弟，严格来讲，是异父异母的弟弟。（秦可卿是从育婴堂里抱养的，相当于现在的孤儿院，后来秦业夫人高龄生了秦钟）宝玉有句至理名言“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所以她看了就觉得眼睛亮了，是一种性灵的精神上的层面。而看男人，说“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他闻着就一股浊臭。但宝玉也不是痛恨所有的男人。在宝玉眼里，有两种男人最让人生厌。一种是像贾雨村那样，只会求官，只会求利禄，叫他们“禄蠹”（蠹是虫子），说贾雨村是个只会钻营的虫子。另一种是不尊重女性，把女人当玩物，色鬼型的男人，他瞧不起。可像秦钟这样的男孩子，面相俊美，偏女性，却有一种灵性上的吸引力。后面遇到的蒋玉菡，也是秦钟一类的人物。在明清或更早的年代，中国人没有同性恋、异性恋的分法的观念，宝玉对他们的喜欢，是对性灵上一种特质的喜欢。秦钟还有一个象征意义在里边，秦氏姐弟都姓姓秦（同“情”），秦可卿是女性让他在情方面觉醒的一个人，秦钟是男性让他在情方面觉醒的人，这两个又是姐弟，是情的一体两面。情对宝玉来说是一种信仰，一种追求，最后他成了佛，佛性是没有男女之别的。秦可卿与秦钟很早就夭折了，这对宝玉最后的悟道有重要的作用。情一方面是他的追求、信仰，一方面又非常脆弱，晴雯、黛玉等人的死，一步步让他知道情是多么的变幻不定。后来遇到的蒋玉菡，宝玉对他也有着类似对秦钟的感情。蒋玉菡是唱戏的，文中曾出现他演的戏《占花魁》，戏中的男主角叫“秦重”，秦钟-秦重-情种，这几个串起来，都跟宝玉的“情”有关。曹雪芹的对人物的命名可谓是大有玄机。需要细细平稳，才能体会作者的良苦用心。焦大这个人物，被称为预见贾府未来的灯塔，类似于秦可卿很早预见贾府将要衰败一样。尤氏邀请凤姐去宁国府，晚上安排仆人送他们回去，焦大就是其中之一。焦大是宁国府的一个老佣人，跟过太祖贾代化，救过太祖的命。焦大喝了酒，半夜被叫去送客，心里不爽快就骂起来。焦大骂人的主题就是贾府要被这些不肖子孙败光了。下人这样的言行在凤姐眼里是非常出格的，她觉得是宁府治家无方，让贾蓉把焦大教训一顿。焦大口不择言，说出宁府的秘密“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下捅了篓子，扯开了宁国府的遮羞布。焦大这里是买了伏笔的，后来贾府被抄家，焦大又出来了一次。《红楼梦》整个故事的两条主线，一是贾府的兴衰，二是宝玉的悟道，有很多的细节都是随着这两条线铺开的。焦大说不肖子孙把家业慢慢败光，不肖中的行为就有公公扒灰，婶子养小叔子等。后面贾府被抄家，焦大又出来了，曹雪芹以老仆人的眼光看家族亟待的兴衰，哭祖庙般哭贾家衰亡的时候，让人动容。作者简介：日月婆娑，一枚安静的小树洞。不讨论时事，不纠结长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与您一起分享书与生活中的悲欢离合。原创公众号“日月婆娑”，持续更新，欢迎点关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