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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往事(4):李兆麟将军蒙难

 常敏毅 2022-01-09

1958年5月的哈尔滨依然非常寒冷,但是北风已经不像严冬时那么凛冽了。

刚刚大家欢天喜地庆祝完五一国际劳动节,第二天下午学校就组织全校学生列队来到了松花江畔的“兆麟公园”。

我们打着少先队队旗,集体向民族英雄李兆麟将军塑像默哀,几位老师和学生捧着鲜花走向前去,敬献在庄重的纪念塔前。

随后,“麻校长”讲了话,我们这才得知今天来公园悼念烈士的原因。

李兆麟将军的墓地(作者摄于2006年8月28日)

原来杀害李兆麟将军在大陆的最后一名罪犯李剑星(化名李建新)被公安机关抓获。

这个家伙曾经是国民党挺进军炮兵副营长,潜逃长达12年之久,于1958年4月28日经齐齐哈尔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真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所以,我们尚志小学和兆麟小学在5月2日这一天,先后来到了兆麟公园悼念李兆麟烈士,以此消息来告慰将军在天之灵

为什么主要是我们这两所小学来此祭奠?因为在最艰苦的东北十四年抗战岁月里,令日本侵略者闻风丧胆的北满抗日联军总司令是赵尚志,而总政治部主任就是李兆麟,他还曾经是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的总指挥

在抗日密林里,李兆麟写下了“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夺回我河山”豪情万丈的《露营之歌》,那“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词句一直在我们当年北大荒的知青中传颂。

正是为了纪念这两位英雄,把西十四道街的小学命名为“尚志小学”,把公园小学命名为了“兆麟小学”,后来我上初中,很多同学都来自这座十分知名的兆麟小学。

兆麟小学(原公园小学)

在解放战争初期,苏联政府碍于《雅尔塔协定》的束缚,要求中共的部队全部撤离东北大中城市,由国民政府派人来接管。

由于李兆麟将军在东北享有崇高的威望,奉党的指示以松江省(即滨江省)国民政府副主席和哈尔滨中苏友好协会会长的身份开展工作。当时在东北地区,他是唯一一位以共产党员身份进行公开活动的中共高级领导。

这方面当时就有报道,《大公报》(1946年1月24日)刊登了特约记者重野的一篇通讯报道,标题为《共产党员李兆麟曾获苏联红旗章》,其中讲到了和李兆麟将军晤面的经过

在哈尔滨,我遇到一位共产党员李兆麟先生。他现在是哈尔滨中苏友好协会会长。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开头便说:“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这样坦白、明快的说话,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当时对他的坦白诚恳的态度非常感佩。

他是在东北九省中唯一以共产党身份去公开活动的一个人,得过苏联的红旗勋章。他看来有三十五六岁,大个儿,前顶微微有点秃,谈起话来很爽快、流利。

他说:“东北的共产党是中国共产党的一部分,十几年来孤军奋斗,和党失去了联络。可是共产党员一直是根据马克思、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主义的指导和一贯对党的认识去奋斗的。”

在这次采访中,李兆麟还畅所欲言地谈论了目前的东北问题、中苏文化交流以及国际形势。他特别指出:“效法苏联,并不是全盘照搬,而是以国家民族的立场,采取苏联能适合于中国的东西,来建设我们自己的国家。”

他不但开宗明义自报家门是共产党,而且还说到了在“毛泽东主义”指导下的工作以及结合中国国情来借鉴苏联的经验等等,在那个时期确实是令世人耳目一新。

尽管这是一篇七十多年前的报道,但是至今捧读,依然让我们感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英雄气概、坚定的党性和崇高的革命责任感。

李兆麟一家在苏联(1943年)

这期间,国民党法西斯特务在沈阳、长春和哈尔滨等地秘密组建了所谓的“铁血锄奸团”,“青年铁血团”一类的血腥组织,先后暗杀了曹元胜,孙西林等100余名中共党员

但是这些都没能使李兆麟将军畏惧,他深知国民党特务的卑鄙和凶残,于是更加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战斗,他采取了各种形式和方法,公开地同国民党进行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

他像往常一样继续出现在各种集会上,慷慨激昂地宣传党的政策,强调中苏友好,团结各派力量,呼吁和平,粉碎蒋介石发动内战的阴谋。他还积极协助建立了党领导下的合法武装(哈尔滨保安总队)。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敌人策划的政治暗杀开始了。一次,李兆麟到马迭尔饭店参加一个聚会,特务准备在晚宴菜肴中下毒药,但阴谋未逞。

又一次,特务把《哈尔滨日报》社的李钧误认为是李兆麟,将其刺杀在中苏友好协会的门前。不久特务们又把呼吁“和平建国”的爱国工程师张莘夫枪杀于哈尔滨街头。

李兆麟对敌人的暴行非常愤慨,要求当时国民党委派的哈尔滨市长杨绰庵严查凶手,绳之以法。他还亲自和苏联红军司令部联系,希望他们能够介入,保护人民生命安全,维护社会稳定。

于是,气急败坏的国民党哈尔滨市警察局長余秀豪召集了军统在哈尔滨活动的“滨江组”部分成员(总务科长何士英、别动队长阎钟章、情报主任刘文升、组员李剑星、刘明晨、阎力维等),策划了新一轮暗杀李兆麟的具体实施方案。

先是由刘明晨将其同学、军统女特务孙格龄介绍加入暗杀组。孙格龄是一个年轻的中俄混血儿,俄文名柳芭,在国民党哈尔滨市政府担任资料保管工作,常为市长杨绰庵做俄语翻译。

1946年3月9日,孙格龄以松江省政府关吉玉主席要和李兆麟面商“国大代表名额”问题,将李兆麟骗至水道街(即现在的兆麟街)9号——一座灰色的小楼里。

特务刘希贤则以做官和每人给20万赏钱为诱饵,收买了土匪高庆三、孟庆云藏身于厨房中。在孙格龄骗李兆麟喝下掺加了氰化钾剧毒药的茶水后,特务们便拿着刀冲入室内,李兆麟抓起板凳奋起搏斗,但因毒性发作而体力不支,终被杀害。

就这样,一代名将牺牲在了国民党特务手中。后来验尸发现特务们在李兆麟身上残忍地连刺了七刀,前胸五刀、头颈和后心各一刀,后心这一刀是致命的,穿过心脏从前胸洞出。

这也就是所谓的“七刀八孔”,是土匪最残忍毒辣的行凶方式,由此也可见当时场面是何等之惨烈。

东北革命烈士纪念馆中李兆麟遇难照片

当时中共北满书记陈云即刻向中央作了汇报,并在3月13日致电北满分局各省工委,通报了案情概况,这是中共高层领导对案发经过的最早记录,电报写道:

李兆麟同志于本月9日下午四时许,被骗至哈市道里水道街9号楼上被刺杀。

李同志系三时半离市委驻地,说是应国民党松江省关主席之约请谈国大代表问题。到中苏友好协会后,稍坐数分钟,即云到水道街与他见面,三十分钟即回来。约十分钟即派人去找,见该门窗上锁。次日经搜查后,始在楼上室内发现尸体,胸背、头部各有刀伤七处。

李同志是东北抗战英雄,坚持东北抗战十四年。光复后,又积极维持地方治安,主张国共合作与东北实行民主和平,为北满人民所爱戴。
    

1946年3月16日,在延安出版的《解放日报》刊登了这个震惊中外的噩耗:“东北人民爱戴的领袖,著名的共产党员李兆麟同志于本月9日被国民党反动派特务分子暗杀。”激起了全国人民对国民党的残暴暗杀,黑暗统治的愤怒和抗议。

正是李兆麟的遇害,激起了哈尔滨广大人民的愤怒,各界人士纷纷集会发出呼吁:要求中共领导下的东北民主联军进入哈尔滨,镇压反革命,维持社会秩序。

此举是国民党始料未及的,当时林彪为总司令的民主联军和彭真为书记中共东北局都已经被“请出”了所有的城市,处于“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局面。

李兆麟将军的血没有白流,由于他的遇难使北满的政治和军事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应哈尔滨市各界代表之请,民主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4月28日开进哈市。

从这一天起,北满地区的交通枢纽、东北地区的重要城市哈尔滨真正回到了人民的怀抱。这也是当时中共在全中国占据的唯一一座大型工业化城市,为日后的解放战争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为新中国的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东北民主联军进驻哈市后,很快就逮捕了凶手马建胤、高庆三。之后,又相继在长春、北京等地逮捕了林再春、阎钟章、刘文升、刘明晨、高喜元、阎力为、南守善、肖文哲、刘希贤、孙海镜、杜忠忱等凶犯。

新中国成立十几天后,于1949年10月19日在哈尔滨召开了人民公审大会,有7名罪犯被公审,当场处决了主持谋害李兆麟的林占村及凶手阎钟章、刘文升。

公审罪犯大会

公审大会之后,全市有七万人参加了在兆麟公园广场中举行的公祭大会。大会主席台正中高悬李兆麟将军遗像,两旁是长幅白布挽幛十分庄严肃穆。

据我父亲讲,那天的大会人数之多、场面之大,从来没见过。整个会场除了口号声之外,就是一片哀痛的哭泣声。

这位在林海雪原中同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了十四年、被日本侵略者以数万元伪币悬赏头颅的抗联领袖,这位“救国救民精神惊天地,除敌除寇壮志撼山河”的民族英雄,却在抗战胜利后牺牲在国民党反动派的魔掌中,这怎不使一切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无比的愤慨和悲痛!

那天飘扬在蓝天下的少先队队旗和我们举手宣誓的场景始终记忆在了我们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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