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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洪侠|原来董先生那年差点儿有杭州之行

 胡洪侠 2022-01-12

海豚出版社2015年8月出版《师承集》。大十六开精装,专门影印各路高人给沈昌文先生的信札原件。这些高人包括陈翰伯、陈原、陈乐民、董桥、冯亦代、范用、黄仁宇、刘大任、龙应台、陆谷孙、吕叔湘、王元化余英时、曾彥修等,真是世不二出的豪华阵容。

沈公在那篇行使代序功能的《我的老师》一文中说,他一生最大的乐趣是面对那么多有学问的学人、作家,所以喜欢保存和他们的通信。他很高兴印出来和朋友共享,但遗憾的是收集的信札并不全,而且有些受用不尽的教益只是耳提面命,并未形成文字。

据朱立利说,沈公的“私家文献”都藏在一间“秘密小屋”里,我无缘涉足此地,只能在记者的描述中想象一二了:

“秘密小屋”藏在协和医院对面的胡同里,是个不到70平方米的小三居,除了书柜,几乎别无他物。沈昌文经常会在小屋里泡一整天,翻一翻书,再整一整他所收集的作家档案。外间的书柜上,一排排牛皮纸卷宗很是醒目。一一翻看上面的名字,蔡志忠、李长声、董桥、白先勇、黄仁宇、黄裳、虹影、几米、金庸……上百位作家的资料被仔细收集起来。沈昌文说,这是他的主要财产,“我所熟悉的知识分子,他们跟我的通信,报纸上对他们的评论,我都存在这里了。” 

仅凭《师承集》所收信札作者看,董桥、龙应台这对师兄妹在其中算是年轻人了。书中收董桥信札共十二封,第一封的通信时间为1989年10月30日,最后一封为2003年7月2日。

和范用相比,沈公和董先生通信联系已经很晚了。按《也无风雨也无晴》中的说法,《傅雷家书》出版在内陆大告成功后,范用先生率领三联队伍去香港搞“家书展”,沈公得以赴港,自谓“大开眼界”,创造了诸如“把XO当绍兴黄酒喝,一瓶下去,酩酊大醉”的美谈。他那次在香港经由范用介绍结识了罗孚,却尚无机会与主编《明月》的董桥相见。要到回到北京后,因需要“柳苏”帮《读书》杂志在海外开疆拓土,这才诞生了1989年第四期《读书》杂志上的那篇名文《你一定要看董桥》。据说,罗孚文章原标题并非如此,是范用先生为增强传播效果而代拟的。这个祈使句标题果然流传很广,喜欢读董桥和不喜欢读的人都会拿这个标题做文章。另有一些人一见此题,顿生逆反心理,默念“我就不看你又如何”!所以这算得上《读书》杂志上1980年代最著名的两大标题之一。另一个当然就是《读书无禁区》了。

柳苏专栏第一篇专栏文章就介绍董桥,可见罗孚先生对董桥有多看重。大概在此后,沈公和董桥开始为出书及为《读书》杂志写专栏等事直接联系了。

这两封信难得标了年份。

董先生给人写信落款写日期时喜欢写几月几日,常常不标年份,这一定曾经让《师承集》的编者大伤脑筋。现在看来,十二封信的前后顺序肯定有颠三倒四之处,排出一个完全正确的顺序需要有时间爬梳“内证”与“外证”,我得慢慢来。

昨天我写过,因沈公在给董桥信中屡称自己“没出息”,董先生回信时特为此安慰了沈公几句。两年之后,董先生给沈公写信再次使用“没出息”一语,这成了他们之间的的一个“典故”。董先生在1992年5月30日给沈公的信中写道:

“读者信真有意思。我们都是些'没出息’的人,所谓臭气相投,否则文化云云,早就式微矣!一笑。”

董桥给沈公写信,态度要比给罗孚、范用二先生写信放松很多,所以常有嬉笑之语。但谈起正事来,该严肃就很严肃,甚至要用到一、二、三排序的公文写法。

1992年十一月,三联准备在杭州搞六十周年庆,邀董桥参加,还准备活动期间配合《这一代的事》出版搞一个“董桥座谈会”。董先生一下子认真起来了——

我有几个想法,请你们考虑:
(一)不必举行董桥座谈会;
(二)我到时如能分身,当自费到杭州游三日,与各位作家见面,旁听座谈会,为三联贺;
(三)我会在十一月十日左右决定行程,到时通知你;
(四)如果成行,只请你们代订旅馆,派人接我飞机即可。

董先生接着说,“很希望在西子湖畔见到你”。而我们这些近二十年后才读到这封信的人才明白,原来,1992年的十一月,董先生是差点儿再次有内陆之游的。遗憾的是,他未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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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卷归巢录】041

又一帮繁体版的散兵游勇,正在归巢寻找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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