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儿时冬天的早晨

 雨萌小站 2022-01-12

Jan.

12.2022

上大学后的第一年春节,我坐那趟只需睡一夜的火车回家了。晚上,我把贵重物品枕在脑袋下面,然后用被子盖住头顶,以此抵御潜意识里春运的神偷和床头窗缝里渗出的冷气,如此颠簸一夜,早上一只脚刚迈出车厢,就立刻被久违的寒冷击溃了。原来人对于冷的感受也是会遗忘的,就像我们在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无法体会深冬的凛冽一样,我在学校里也觉得冷,可是却远远没有料到家里的冷,是无风也起浪的天寒地冻。

昨夜,我躺在床上回忆那段寒冷,那是一种能令人瞬间从头到脚生疮的感受,与风雪无关,仅仅是温度的低劣就能让人彻骨颤栗,和如今我盖着一单薄毯在床上感受到的瑟瑟不同,那是一场呼吸间降临在肺里的雪,缤纷之际,生机瞬灭。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家里的暖气也没有很足,早上妈妈会把我的衣服塞进被窝里,等它们和我的体温一样了,再一件件给我穿起来。首先要穿的是秋衣秋裤,其实“秋衣秋裤”是长大后才知道的普遍说法,小时候我们都叫它“线衣线裤”,区别于“毛衣毛裤”这些用毛线织起来的衣服,它们只是用普通的线缝制的,贴身穿着更柔软舒服。之后穿上袜子,勒在线裤外面,防止冷风吹到脚脖儿。

想来那时候父母如此爱护我们的小脚脖儿,可偏偏长大后开始流行露脚踝的穿搭了,大学时很多女同学都在冬天敞露着脚踝,明明被冻得通红了还装作满不在乎,并以此为时尚,实在是愧对那些年父母对我们的精心呵护。

将袜子和线裤“固定”好之后,就可以穿上厚厚的棉裤了。记得那时候的棉裤都是真的有棉花絮在裤子里,那厚度和柔软度是在雪地里如何摔跤也摔不疼的。而我的棉裤也多数出自家人之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质地,是商场里再贵重的毛料也比不了的。记得有一段时候,我在一楼一位阿姨那里做过棉裤,去她家里量体裁衣,做出来的裤子有一个高腰的小肚围,背带裤一样连着两条棉带子,后背交叉一下然后扣在胸前,暖和是暖和,就是上厕所麻烦一些,兜来转去的很繁琐。

不过,冬天有了这条棉裤做铠甲,再冷的天气也不怕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再也不穿絮棉的裤子了,珊瑚绒里料的紧身裤有点自带发热的效果,穿上也没有那么厚重,如此变成了冬日里的新宠,而那些厚厚的大棉裤,就像午后阳光下的窗花,一下子就融化得干干净净了。不知不觉间,小时候冬天的早上,竟也在睡意朦胧中似乎被妈妈拉扯着穿戴间,一眨眼就成为了脑后很久远的故事,与家乡风雪未停的冬季一样,不因四季更替而淡漠,却因那份繁琐而深刻。

如今,我躺在离家很远的床上,等待着我的黎明,记忆里应该是最困最懒散的时分,可我却双眼空洞地毫无睡意。想来,那个醒不过来的冬日早晨,那个埋怨冬天麻烦的小孩,此刻已在冰天雪地里挨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并没有因为袜子与秋裤的脱轨而冻伤,却被远离家乡的海风击穿了心脏。

寒夜,我想这么多年,我都误解了童年的冬天,那些早起的繁琐和累赘,其实才是我最依赖的温暖之港。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