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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洪侠|是的,私人阅读史!

 胡洪侠 2022-01-14
雅昌艺术中心一景。夜书房图片。


这几天读罗孚、范用、沈昌文、董桥诸先生的通信,我愈加感到梳理“私人阅读史”不仅因生活而必要,而且因生命而迫切。

每个十几年几十年读书读过来的人,都有一部自己的“私人阅读史”,只是有时候我们自己不自知或自己不当回事而已。我们读多了大套厚重的历史教材,误以为只有写进教材中的才是历史。我们在教材中找不到自己关心的名字,就误以为历史和我们没有关系。其实,没有各式各样具体的人、细致的事、准确的数以及驳杂深广的活生生的感受,历史不仅虚无,而且虚伪。



读几位出版人、大编辑的信札,我大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之感。现在我喜欢称中国的1980年代是一个“伟大的学习时代”,那时候仿佛到处都是教室,到处都有学生,而老师,就是一本一本的新书——新写新译的书与重印新编的书。那时候我们最熟悉的是书名,是阅读热点,是书评杂志。忽然,一本书就风行了,大家都在谈论了,于是赶紧去找、去买、去借、去邮购。没等这本书读完,又一个浪潮涌来,独立潮头的,换了又一本光芒四射的新书。顾不上想太多,赶紧,去找去买去借去邮购。老聊你读别人也在读的书有时也觉无聊,都想着能读别人未见之书、发别人不懂之论。别说大城市,那个年代生活在衡水那样的小城镇,都能处处感受到“新书”的魔力、压力或者拉力。那时候,有书摊的街道才是有魅力的,认识小书店的老板才是有面子的,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书才是有能耐的。



这些天整理夜书房,发现1980年代买的那些书都还在,只是老了,旧了,和现在的新书相比,书本又薄,开本又小,纸张还差。可是,望一眼封面,你仍然仿佛能听到那个年代街头呼呼的风声,你当年留在那里的眼神现在依然可以和你对视,你当年用铅笔圆珠笔在书上刷刷刷划下的粗线,似乎此刻还可以勾勒出暗夜灯下曾游动在笔端的你的一系列不羁的念头。

可是,读了罗孚、范用、沈昌文、董桥几位先生互通的书信,我对那些旧书再次刮目相看——

《读书》《榆下说书》《晦庵书话》《傅雷家书》《第三次浪潮》《随想录》《宽容》《情爱论》《乡愁的理念》《这一代的事》《金庸作品集》《聂绀弩旧体诗全编》《香港·香港……》《读书随笔》《香港风物志》……

它们何止是一本本书?对社会而言,它们确实是阶梯——这里正好用上那句著名的金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对我个人而言,它们是一间一间的教室,一条一条的街道,一座一座的山峰,一架一架的桥梁。原来,我就是从这些书中一路摸爬滚打冲入1990年代的。



但是,这些路如何铺就,桥梁是谁架起,山峰何以跨越,我们仅仅读书并看不真切。读前述几位先生的信,以及他们的其他著述,许多模糊的角落渐渐明亮起来,飘移的板块可以重新连接,所谓“私人阅读史”,因此变得立体与悠远,得以通向更广阔的天地。

我已经发现,借助这几座灯塔,重新搜寻、打量自己四十年的阅读之路,我得到的不仅仅是会心一笑与频频点头,还有更多的触目惊心:浅尝辄止的阅读废墟,支离破碎的阅读碎片,时而宽阔平坦时而风雨泥泞的路面;路上太多的错过,太多的肤浅,太多的杂乱无章,太多的病急乱医,太多的人云亦云,太多的以讹传讹,太多的“农药残留”,太多的“垃圾盈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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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卷归巢录】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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