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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访古之160」(1)秦楚古道商於段的终点七於铺去哪了?

 公司总裁 2022-01-15

2014-06-11

清脆的铃声伴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进屋内,老乔就翻身起床。

他先到厨房将两个灶火打开,一个上面蒸上两个粽子、两个鸡蛋、一瓣新蒜,另一个灶火上再烧一壶开水,而后趁此期间不紧不慢的洗刷完毕。

那天是端午节,老乔依旧保持着传承千年的过节习俗。

粽子是端午节前两天父母就亲手做好的,咸鸡蛋是父母亲在更早时间亲手腌制的,赶到这时,甜咸刚刚好,鸡蛋黄泛着金灿灿的油光。

就着粽子、鸡蛋和蒜瓣,喝了一小壶早茶,顿觉神清气爽。

儿子小乔还没有起床,要不然,一定少不了碰鸡蛋的环节。

这种古老的民俗,老乔总在潜移默化中悄然传递给下一代。

与往年过端午节不同,这天,老乔和他的25位坛友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行走秦楚古道,到屈原岗、白羽城、长城铺、三郎冢等地访古寻踪。

这是论坛和《南阳晚报》社联合举办的《古道行》系列活动的第二站。

相对于其他古道,秦楚古道在南阳境线路最长,走向也更为曲折多变, 更因时代和地域曾名武关道、商於路、东南驰道、商山路。

这条古道的走向,老乔已了然于胸:它自咸阳东南向,经蓝田、商州过武关河分道两路:南路顺河而下,沿丹江北岸东至武关,而后出荆紫关、渡灌河抵达郦城;北路经武关、商南、富水关、大梨园进入南阳西坪,而后过西峡城关、袁店、赵店到达郦城;两道合一后继续东行过湍河、曲屯铺、晁陂铺、柳泉铺、王村铺抵达南阳宛城。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践草为径,循河觅道,最早踏上这条路的是3000多年前的西伯侯姬昌,他被纣王诱骗囚羁羑里,走的就是这条小路。

看到这条史料的时候,老乔就想:这也许就是后来秦王诱骗怀王的渊源,只是那时候,姬昌还没有被尊为周文王,这条路也还没有名字;文王拘而演周易,武王伐纣,这是其中的主要进军通道之一。

战争的硝烟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点燃,并且一直在史册上熊熊燃烧,连绵不绝。

崇山峻岭、河滩荒原,人迹罕至的古道渐渐被碾出壕沟,并在春秋战国时期一举成为秦楚通往中原的交通要道,成为强秦为战争东出秦岭开辟的战略孔道,更成为秦始皇剑锋所指一统天下的通衢大道。

秦始皇和秦二世为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周揽东极、封禅泰山以及游弋云梦走的就是这条路;而时过境迁,刘邦的十万大军也正是由此长驱直入,先于项羽兵临咸阳,使秦国走向最终的灭亡; 秦国灭亡,楚汉相争,及至刘邦建立大汉王朝,这条路一直升腾着烽火狼烟;

老乔暗自一笑,波澜壮阔的秦楚与楚汉早已皆付流水白云,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老话却成为经典得以永存。

司马迁开启中国之旅,也是出长安,过武关、南阳而达江陵。

汉末,战火重燃,兵燹弥漫,樊崇自武关而入,赤眉军攻入长安;魏晋南北朝,恒温伐秦,自淅川而陷武关;王莽与刘秀那一对啼笑兄弟也如汤姆和杰瑞一般在此间兵戎相见,狭路争锋;后来李自成兵出商洛、荆紫关,走的也是这条路;

抗日战争期间,日军意图东进汉中,在这条路上遇到国民党军顽强阻击,日薄西山的终点就是丁河、重阳店。

秦楚古道民国改为南坪公路,现早已成为国道312的重要一段。

帝崩山裂壮士死,万里江山从头说,但这条路并不仅仅单为战争而生,就如历史,有烽火狼烟,也有风花雪月。

当历史的指针指向唐朝,国家统一,经济繁荣,古道重又成为经济与文化交流的通道。此时,传统的秦楚大道由武关---内乡---南阳---江陵道发展成为长安---商州---内乡---邓州---荆襄道。即在内乡不再绕行南阳、新野的宛襄古道,而是沿邓州、构林关直入荆襄,十林即源于这古道上接连十里遮天蔽日的树林。故这一时期秦楚古道又称“长安邓州道”。

此乃江南去往京城长安的捷径,商贾名士进京赶考拜谒竭蹶无停,络绎如织,而长安仕宦游览、视察、贬谪吴越江南,也皆取此道而行。

“商山名利路,夜亦有人行”,所以这条路又俗称为“名利道”。

老乔不禁又想起司马迁的那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圣人果然就是圣人,几千年来,莫不如此,一语道破了多少羞羞答答的真相。

唐贞元七年即634年,秦楚古道商於段削险开径,凿山锻石,再开新路,使商旅畅通,东抵吴越,南入巴蜀,北达河洛,周廻数千里,大唐王朝半壁江山几乎都因这条路相连。

在这条古道上常来常往的李商隐专门写了一首诗《商於新开路》予以盛赞。 而以此为代表,李白、白居易、韩愈、王维、张九龄、元稹、元好问等200余位诗人边走边吟,踏歌而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照驿墙。他们留下了一路豪迈雄浑的诗篇,也成就了古道诗路的美名。

“山势分开秦楚界,水声流尽汉唐人。”老乔脑海里瞬间也闪过这句古诗,秦楚古道,既是秦楚的交通要道,也是两国争霸的古战场,这更是一条洋溢着浪漫主义和田园风情的诗路。

但还有一个被忽略的一点,这条路更因屈原和韩愈一脉相承的坚守,因屈原岗和牧虎关的类似遭遇,更可挖掘命名为一条绵延千年的精神圣路。

这天的访古寻踪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吗?老乔暗自揣摩。每次这样较大规模的行动,老乔都要提前做一些功课,以尽可能的在有限的时间里看到更多的遗迹,落实更多的传说;并在行程中领略山水激越,诗情画意。

当然,老乔更喜欢每次都会有一些不期而遇或意外收获。就如这次,由于时间关系,加上还要尽可能的使寻踪的枯燥行程变得丰富多彩,无法安排更多更深入的寻访。

但老乔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行点。这就要从秦楚古道的另一个名字商於路说起,商於路其实是秦楚古道的一部分。老乔将“商於”单独列出,不仅是因为这两个字勾连起一条古道的起点和终点,更因为商於六百里涉及到历史上楚国的兴衰存亡以及坛友们将要寻访重温感概的屈原岗传说的源头。

商即是商州,於这个字不念做“yu”,而是发“wu”音,指於中,更具体的是七於铺,这片区域原属楚国,后被秦所据,并成为商鞅封邑。两国为这片区域,多次展开拉锯战,一日之内,城头变幻大王旗,故有“朝秦暮楚”之说。及至张仪拜相,为破坏齐楚联盟,连横亲秦,就欺骗楚怀王说:如若楚不跟齐联盟,秦愿与楚结为兄弟,并将商於六百里肥沃土地割让与楚。

这种连老乔都能一眼看穿的离间中伤、分而治之的把戏,楚怀王却信以为真,遂同齐国解盟,然后向秦国索要土地,张仪果然翻脸不认账,冷笑一声说:谁说六百里,只是六里!怀王大怒,发兵攻秦,大败,元气大伤;张仪再施计谋,以秦愿与楚谈判交好、平息干戈为借口诱使怀王来到秦国,并乘机将其扣押。群龙无首,楚国在劫难逃,未几,为秦所灭。

老乔此行的那个小小的额外心愿就是希望能够问清最好找到秦楚古道商於段的终点---七於铺旧址。

《说文》道:“于,於也,象气之舒于”;《续商志》云:“今内乡有七於铺,又有於村镇”。这七於铺和於村镇是同一个地方吗?七於铺在哪?这个疑问在老乔心中由来已久。

因为作为秦楚古道尤其是商於段上一个重要的地理坐标,一直以来,七於铺孤悬于古道之上,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向。 为此,老乔翻阅内乡、西峡、淅川的地名志或地图,均没有七於铺或於村镇的名字或疑似的地名。

老乔曾在古地图上试图拨开历史的迷雾,在地名志中寻找简单文字背后的蛛丝马迹,从散见有限的古籍资料中扑捉一闪而过的灵光,在谷歌地图的山岳形胜中闵思苦想。。。。。

七於铺,它,在那里?现在又到哪去了呢? 回车屈原岗东边有一处地名叫屈沟,屈沟的东边有“七峪村”,老乔的镜头扑捉到了路牌标示下面的汉语拼音,这个村落与“七於铺”在民间读音上只有一字之差,它会是遥远的七於铺吗? 但此村并没有於或于姓,且没有通往淅川的古道。那么,七峪村就只是一处普通的山村,或者也只是秦楚古道上一处普通的茶铺。

回车所在的杜店1955年修建杜店水库时,竟然出土了北齐鎏金佛像数百件,今珍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但几座墓冢、什么身份、有何其他发现却语焉不详,再无下文。

如此,老乔想,回车这个所在地一定还埋藏着其他的故事,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是七於铺旧址。 再往西行就是白羽故城了,那里断然不会再有商於段的痕迹。

老乔不甘心,向随同访古寻踪的中国屈原学会理事、西峡屈原学会副秘书长、回车文管中心主任张俊伟请教周边山川地理,张俊伟闻听,十分热情,立即拿起电话向熟人询问,得知丹水镇有一个地图上不显示、在谷歌地图上搜索不到的极小自然村-----於张坪村。这是一个令老乔兴奋的消息,但关于该村其他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此处还有一处村落叫:六里庙,这里是秦楚之战楚国败亡始作俑者秦相张仪的封地;同往阳城方向的三里庙一样,它们共同的起点是丹水古镇,这说明丹水是楚国东西与南北通道的重要交汇点。丹水西南不远有一处小村落,名叫:界牌。这难道是秦楚边界一个重要的交界地标?倘若於张坪村就是七於铺,那么自淅川北出田关,到丹水接连秦楚古道,并继续北延,就能顺利到达楚国另一处战略要地----阳城。现在田关北出群山有一路曲折通往丹水,另一路须绕行赵店、袁店而再至丹水。在了解了於张坪村所处的位置后,还是排除了它就是七於铺的可能性。

在《内乡地名志》等史料上,老乔其实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内乡有於家营、於家沟的地名,根据地名的命名原则和沿袭,这里应该是於姓的群聚地。

更令老乔兴奋的是,这两处於家村落所处的位置是桃溪镇。据地名志云:桃溪镇来源于两岸桃树成林的桃溪河穿村而过;后因土匪横行,桃溪镇毁于战火。

幸存的村民后来于村落西边岗坡地建庙祭祀,并祈求上天护佑乡民而后称西庙岗。而这个村落的村民多姓於。

老乔的手指在地图上逡巡,从桃溪镇到淅川,这里有一条道路,而其中一个地名赫然为:大路。

内乡西峡淅川等地,山峦纵横连绵,交通不便,从一个乡镇去往另一个地方往往须翻山越岭,循河觅道。这个传袭下来的“大路”定然不会是泥泞回旋的羊肠小道。

老乔的手指又从西庙岗回到内乡,这里也有一条道路直达内乡赵店。而进入赵店不远,便可西进回车古道。另一个奇异的现象是,在西庙岗西边是於家沟,东北有於家营,再北有一个地名为三岔口,在此,东接赵店,往北到了一个名叫屈家沟的地方戛然而止,此处离屈原岗近在咫尺,村民大都姓屈。

老乔的手指不禁又沿着回车---丹水---袁店----赵店---西庙岗--大路--淅川老城---荆紫关---商州一路驰游。这似乎就是一条自商州群山深处沿丹江河谷蜿蜒而来的一条古道。这个桃溪镇的於家营、於家沟区域会是历史上秦楚古道商於段的终点---七於铺吗?

作为民间文保志愿者,老乔缺乏必要的考古手段和文物证据,但面对有关部门的沉默和闭门休养,纵然不能完全肯定,多年的野外访古寻踪和丰富的文史积累让他对桃溪镇就是古七於铺的推断感到有理有据。 何况,提出一个问题并引起关注与争论,最终廓清云雾也是一件好事情。

老乔停止了遐想,快速撵上队伍。身后,古道渐行渐远,雄关隘口不再,仿佛一册史书奇妙的打开,又迅疾的合上,恢复了它原始的幽静, 静默在历史的深处。

那些精彩或惨淡的故事已经隐入茫茫群山,隐于历史的春花秋月,连那曾经的尸横四野、血流成河,都漂白的不留一丝云彩,一片痕迹。

但对于老乔来说,那来自时光隧道深处深沉的回响,那承载数千年的历史风云,总是挥之不去,这也许就是民间草根浓郁粘稠的历史文化情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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