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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季|青皮殇歌(之三)

 120035948@qq.com 2022-01-15
青皮殇歌(之三)
文/谢季

题记:

清明节 七月半  天堂人间泪相连

飞古俚是谢港堂兄的第二个儿子,由于接触甚少,对他小时候乃至成年之后打工的很多可以编成故事的东西,确是不甚了解。只知道这小子很聪明,颇讲哥们义气,身边总是围着一伙小兄弟,但与街头巷尾的混混又不同,从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而是喜欢隔三差五地把小兄弟召在一起,有茶品茶,有酒喝酒,买单的自然是发了点小财的兄弟。

听说飞古俚很少买单,一买单就是上千。但这上千的酒水钱,并不是直接从他的口袋里掏的,而都是他以前结识的一些更讲情义的老板,多半是自家开宾招馆所的。原来他打工就一直在城区不少宾馆做过内勤,还当过助理经理。也许他觉得长此这样呆在这花红酒肉的地方难以为计,赚的钱再多,也只能养活自己,毕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岁,村里的同龄人早就生儿育女了。尽管不少老板常常执意挽留,但他去意已定,甘心情愿和新婚的妻子在田间地头淋风栉雨。逢年过节或农闲之时,不时有老板邀请他重叙旧情,他便带上他的一班小兄弟,风风光光地故地重游,尽情享受一番,不把兄弟喝个翻江倒海,总是不肯罢宴。有时中午喝得不够尽兴,晚上还要继续战斗,真让他的一帮小兄弟服了,钦佩他不仅酒量大,而且酒风好!

常听人说,酒风就是酒品,酒品可见人品。但时至今日,我对飞古俚的酒风和酒品,实话实说一直不便苟同。总觉得他漫天的酒肉朋友,只是一种低层次的乌合之众,够不上真情实意的交往,最后一步一步把他推向死亡的深渊,他自己还认为他们是梁山寨的把兄弟,愚昧到了不可救药!

我若是后来不是万不得已结识了他,我也不会如此断然地对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每每从悲伤中怀想他第一次找我寻求解难的时候,我的心头就像被一把钝口的杀猪刀,深深地扎了一下,可就是流不出血来,胀痛地闷堵在心底。

那天他应邀又和一帮小兄弟在城区喝喜酒,散席后他听说其中一个小哥们,与某政法单位的司机发生纠纷,便匆匆借了一辆摩托车,醉醺醺地驱车前往助阵。其时,司机已经认识了自己的过激行为,承认了错误,并得到了小哥们的谅解。谁知双方正直握手言欢之时,他却突然来到现场,醉眼迷迷地从摩托车上下来,还未停稳就直接扶紧龙头往对方的小车撞去,致使小车的右反光镜断裂,挡泥板三处凹沉。司机见他喝了酒,不便跟他争吵,只要求他出两百元买反光镜的钱。他却不依不饶,指责司机欺负了他的兄弟,竟自投罗网拨通了110的电话。待公安巡警把他们共同带到辖区派出所,他拨打了我的电话,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喝了酒也是不能驾驶摩托车的。我要他尽快出钱消灾,千万不能接受酒精检测。他却丝毫听不进去,竟在派出所大耍酒疯,逼使派出所干警把他强制移送交警大队血样检测,结果超过了醉驾的指数,但他依旧固执己见,根本不接受摩托车与非机动车的法律概念。

事已至此,本能还有一丝拯救的希望空间,因为我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托相关的朋友进行了多方面的沟通,承办人也体谅他年少无知,尤其是法制观念淡薄,答应从轻内部处理:赔偿小车的维修费,再接受500元的行政治安处罚,并要求三天之内了结此案。我也总算喘了一口气,了却了一桩天大的人情债!

谁知他三天之后却天马行空,早已将自己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直至一个星期之后,治安科干警在电话中催促他,他竟耍起了无赖,颠三倒四就是两个字:“冇钱!冇钱!”气得承办人只好向领导如实汇报。分管领导当即批示:“依法严惩!”就这样,飞古俚给自己的人生,第一次挖了个谁也填不平的墓坑!

他的这些一地鸡毛,我也是后来快过春节时才知晓的,原来他早已被公安机关醉驾立案,刑拘在市看守所半个多月了。由此,我真悔恨自己当初没给他垫付那些理赔和处罚的费用,以至后来节外生枝,害得全家人又为他蒙羞而痛恨不堪。但自古至今,谁也买不到后悔药救治心灵的创伤!

于是,我又开始与他的亲友一道,托人再次为他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好不容易办理了取保候审的相关手续,使他得以回家和家人过了个既欢快又忧虑的春节。他可能到此也清醒地意识到,法律毕竟是公正而又严肃的,谁敢愚昧地触犯它,谁也妄想逃出它的法网!

飞古俚最终颠覆了我们家族的历史,成为第一个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的刑犯。这一沉痛的教训,使他在出狱后相当一段期间亲身悔恨地体验到:监牢里的饭,并不是那么好吃的!

可悲的是事后不到三年,他竟好了伤疤忘了痛,又为一班小兄弟的所谓情谊,把邻村一个青皮后生打成轻伤一级,再次践行了当下网络中劝阻打架斗殴的流行语:“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尽管飞古俚不是主犯,但法官把他列为惯犯量刑。他第二次进宫又被判了半年多的劳役。不知他再次穿着囚服,又吃了多少黄莲之苦!

他出狱后不久,我回老家见他面黄肌瘦,才从村里人那里得知他又愚蠢地吃了一次“梁山好汉”的亏。其实很多亲友早就忌讳谈论他,总觉得他年纪轻轻,聪明伶俐,可能是吃多了《水浒传》里的有些蒙汗药!

最后一次见到飞古俚,是在城区文化馆的建筑工地,只见他汗流夹背正往一辆小四轮车装卸钢架材料。他很疲惫地告诉我,他已到城区租了一套住房,准备把第一个小孩带到就近的学校读书。尽管目前家境不很宽裕,但他自己会努力拼搏,再不能让家人跟着他受苦受累了。当即说得我心里好一阵都是酸苦酸苦的,只能劝慰他往后悠着点,不要超强劳累,赚钱的日子还好长好长!他微微一笑,黑瘦的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随后便挥了挥紫铜色的手臂,又忙他的活儿去了。

谁料想半个月后的2016年9月12日,竟是飞古俚人生的黑色末日。这天他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一边在门口漱口,一边着急地嘱托他的母亲,尽快给他炒碗米饭,说是这天工地的活儿更多。可惜他的母亲还来不及应答,就见飞古俚顿时艰难地扶着门框,慢慢地倒了下去。无奈我那没有半点医学常识的堂嫂,一时只是吓得悲痛地嚎啕大哭,眼睁睁地看着还不满40岁的儿子,就这样饿着肚皮,躺在她的身边,永远地离开了正在富裕起来的家!

获悉飞古俚突然离世的噩耗,我的心头怎么也不是滋味。虽说长辈对晚辈的丧事不必施以更多的礼节,但我也一向认同死者为大的民俗。因而最后一程送飞古俚到岭背安葬之际,我悲伤地为他点燃了三炷香烛,虔诚地祈祷他到了天堂之后,多向老祖宗请教,切记“做对了一件事就赢一局,结好了一个伴便赢一世!”

教育使人富有
文学使人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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