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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牛年，是父亲的第七个本命年；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但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五年了。 五年来，我很少梦到父亲，尤其是前三年。有人说，逝世的人如果在那边过得好，他就很少来到亲人的梦中。父亲，这是真的吗？假如这是真的，那么，爸爸，您怎么舍得离开我们？您难道在那边不思念我们？还是您只是不想让我们挂念，而故意不进入我们的梦中，一如您在世时的隐忍与坚强！ 在这五年里，我极力不去想念您，因为，每想一次，我都会有肝肠寸断的疼痛，但总将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吞咽下去。我不能总是沉浸在想念您的悲痛之中，我必须接受您离开我们的这个事实，必须努力适应“没有父亲”的日子，我必须学会独自思考人生，自己走向未来。爸爸，您很少进入我们的梦，是不是也在那边极力地适应“那边”的日子？有时遇到困惑，我也只能设想您的角度去思考，而您，是再也不会告诉我应该如何选择了。三哥说，您不在的日子，他必须独自面对风雨。我们都是如此，您就是我们头顶的伞！也只有在您离开我们后，我们才能真正地了解到您作为父亲的身份的沉重，才能真正理解您为我们付出的艰辛。 祖父过世时，父亲才九岁。按理，父亲应该还是可以有个幸福的童年，因为祖母娘家是大地主，据祖母说，几位舅老爷解放前的日常就是骑马外出或收租或监工，舅婆的日常就是打牌抽鸦片。（“文革”期间，舅老爷和舅婆都受尽折磨，大舅老爷和三舅老爷成了残疾，二舅老爷自杀。）但由于祖母是被夫家休弃才下嫁祖父，所以，父亲还是得不到舅老爷们的疼爱。即使是祖父过世后，父亲投靠舅老爷后依然如此。父亲生前曾经告诉母亲，他在舅老爷家的日常是每天早起洒扫烧水，有年冬天，患了疟疾，大便拉在裤子里，只能脱下来洗干净后又将湿衣服穿上，就着火炉烤干。还有一次，做完了日常在墙边玩，玩过了吃饭的时间，硬是没有一个人去叫，只好饿着。当然，即使和大家一起吃饭，也断断吃不饱，更不要说吃菜。可是，舅老爷们去世后，父亲每年清明都会去为他们扫墓，直到他过世的这年。 父亲一直过着在土里刨食的生活，从“土改”时因没有耙高而裸耕，直到因傍晚去稻田打药被蛇咬离世，近七十年一直如此。即使有段时间在“大队”做事，父亲也没有完全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因工作出色，本可以去当时的丰城煤矿上班，但父亲因为工人的工资养不活家里的三个小孩而放弃了。随着我们兄妹八个的到来，父亲的背愈来愈弯成了一张弓，但我们却是劣质的箭镞，无论父亲的弓拉得怎样满，终究还是没有射到父亲所希望的远方。 2015年8月26日，农历七月十三，这张弓永远断了。这张弓太脆弱了，七月初十，独城“牛会”，我在人群中找到父亲，他形容枯槁，脸色腊黄，憔悴不堪。父亲当时发现对面一个人脸上有根稻草，他伸出手去准备帮他拿掉，但那个人赶紧自己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将稻草抹掉了，父亲赶紧缩回伸出去的手，满脸尴尬。七月十一傍晚六点左右，父亲去一口高坎旁边长满了杂草的稻田打药被一条毒蛇咬伤。七月十二，我们赶回家，但父亲无论如何劝说，都拒绝进医院。七月十三，我再回去，父亲虽然答应来医院，但已经严重头晕眼花；在车上时涎水顺着嘴角流，走到黄沙时说要上厕所，但终于没有排出来；到了蛇伤医院后，院长说已经晚了，转氨酶的化验数值高得测不出；上午12左右，喊了一声“痛”后，抱着妹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下午，断了的弓直直地躺在堂屋的一张竹床上，身上的衣服依然破旧。 这年的九月三日，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阅兵。我将父亲的相片对着电视机摆在茶几上，我们两人一同观看了那场盛大的仪式。1937年，您来到一个贫苦的家庭。这年，也是全面抗战开始的时间。2015年，抗战已经胜利了七十年，祖国是一片繁荣，可是，您却没有看到这个盛大的仪式。您之前多次说过，过了这一年，不再耕作了。想不到，您是以这种方式告别了人生的艰辛。父亲走后，留下了12头牛和悲痛欲绝的母亲。 母亲在父亲过世后，跟着小弟住了几年，今年终于答应轮流到我们兄妹八人家里住。母亲说，八个孩子的家里她一个都不会落下，都会去住。父亲生前对孩子一视同仁，今天，她依然是这样。是啊，每个孩子都是父亲的掌中宝，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我们兄妹八人对母亲一定会尽到赡养的责任，请父亲您放心。 您离开的这五年，我们的家族又壮大了，大家都在努力地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小弟为您添了一个孙女；两个外甥女出嫁了，刘毓终于成了一名教师，今年会为您添一个曾外孙；文磊也和女朋友确定了关系，文凯为您添了一个曾孙；四梅考进了城。每个小家庭都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就不一一向您列举了，相信他们都已经告诉您了。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二，是父亲您84岁生日。往年这天，大家都会回家去看望您和母亲。今年，在独城、八景的几个兄弟姐妹一定会去二哥家看望母亲，陪母亲说说话。今天晚上，父亲，请您来到我们梦中，和我们一起拉拉家常，也说说您在那边的日子。请您放下您的隐忍与坚强，就这一天。 爸爸，我们想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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