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南自古繁华,遍布其间的园林,更是令无数人神往已久,尤其是春雨连阴之际,令人恍惚错觉,如在画中游。 园林,是最高级的东方美学,与其争先恐后上树拍照打卡,不如静心细赏。 明清园林设计的氛围营造可以让人体验不同的艺术之美,意境之美。它启示于人的至善、至美、至真的境界。 讲究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氛围,体现了中国古建筑和景观规划美学的主导思想――天人合一观。 缘于自然,高于自然,跨空间集奇景于一园,微缩自然于聚地。提炼升华心境于赏物。 古代文人造园,讲究移步换景、步移景异,或幽深不尽,或豁然开朗,或实中生虚,或虚中见实。 园林的营造如同一场心灵与情趣的游戏,精彩万分,却又不着痕迹。领会了古人构景的哲学,园林之美便会显现出另外一层深意。 以画意造园、对园林进行画意化的审美,似乎在造园一事上多少分出了文人和匠人的意味。 如果结合历史背景来看,某种程度上也反映着文人对流俗造园观念的抵抗。 流俗造园观念的泛滥,刺激着明清文人以更鲜明的立场阐述自身对园林的造园理念和品鉴标准。 晚明以后,物质的极大丰富刺激了社会消费,社会风气俭朴走向奢华,世俗享乐的氛围较前代浓厚; 园林的筑造也由俭入奢,形成了竞相比富,争先比丽的风气,名贵的园林比比皆是。 王世贞在《求志园记》中引述张凤翼的观察,道出了时人造园的奢靡风气: “诸材求之蜀、楚,石求之洞庭、武康,英灵璧、奔木求之于百粤、日南、安石、交州,鸟求之于陇若闽广”; 人们不远千里求购昂贵的木材和石材,罗致古木异卉、灵鸟怪石来装点园林,以此作为个人的标榜。 而这追逐奢华、流于俗套的园林趣味,恰恰与传统文人“尚朴”、追求脱俗的雅文化形成极大的张力; 针对这样的现象,李渔在其关于园林兴造的篇章中开宗明义,提出了鲜明的主张,“土木之事,最忌奢靡。 匪特庶民之家当崇俭朴,即王公大人亦当以此为尚”,他认为造园最忌奢靡,不管是平民还是王公大人,都应该以俭朴为尚; 而文震亨则对于时下流行之物十分排斥,视之为“恶俗”、“不入品”、“断不可用”; “俗不可耐”,一再地强调“宁古无时,宁朴无巧,宁俭无俗”的价值取向。 文、李二人提倡的“朴”、“雅”,可以说代表了文人对园林的审美趣味,而这尚朴、尚雅的审美观; 实际上与传统文化中对于“复归于朴”、追求天地之大美的哲学观一以贯之。 钱穀的《求志园图》呈现的正是这样一座简单朴素的园林。 正如王世贞在《求志园记》中引用求志园主人张凤翼自己的话来说,苏州甲第名圃不下数十; 怎么数都轮不到自己的园子,园子平淡无奇,对于时人造园热衷的名贵之物自己园中一无所有。 然而就是这样的园子,从钱穀为其画下的《求志园图》来看,卷首不仅得到了文徵明、王穀祥题字; 卷后附有王世贞手书的《求志园记》,足以说明这座园子在文人圈中的分量。 比起那些富家大院,求志园相当质朴,园主人并不在意那些奇珍景物,而更在于大自然的恩赐; “至于旦而旭,夕而月,风于春,雪于冬,诸甲名圃所不能独擅而长秘,而吾得窃其余”; 居于园内,他便拥有清晨和明月、春风和冬雪,求志园主人借此回归到园林的本质意义,回到了人与自然的单纯关系。 在文人眼中,一座园林并不因为其中拥有的物质而为人称羡,如清人钱咏所言; “园亭不在宽广,不在华丽,总视主人以传”(《履园丛话》),归根到底,是因为那居于园中之人赋予它超越物质的精神价值而流芳后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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