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松绑的泥土跳下河，寻找宽阔的下游｜张佳羽：向着冬日唱大风 (组诗)｜总第1313期

 向着冬日唱大风 (组诗)  

■张佳羽（甘肃）

由着脾气，来一场宣判

如何表现成一个硬汉？

喷着雾淞。摇着琼枝。青着颜面

喜欢在山泉下洗澡，钉一根一根冰柱

制作冕旒。赤膊打坐似鹰隼的凶悍

谁碰他的视线，如同冲损他的尊严

暴怒。散发一片一片单色警告

以花的形状，印制无字无声的漫卷

潜入夜晚。拼出一地宣判

我是冬天！我是冬天！请你们看看

我能把泥结成案板。我能把水结成大饼

我能把胡子上一串一串的乳化物掰断

我能让站直了的双腿打颤

豁达的窗子在看。却不敢打开窗扇

只教热气在冰玻璃上畅绘画卷

冬挂在房檐的利箭从未射进大地心窝的痛

冬向酷寒与瓦雪定制了

长长短短 寒光闪闪 挂坠式的锋利

时刻紧盯北风与阳光交错潜入的家院

预备以一种尖刻 警告暖流泛起

以粗暴 恐吓鸟的翅膀张开

翱翔的预演 歌唱的旖旎

布阵十万支银箭居高临下

也从未射痛大地心窝里

母亲情怀式的包容与诠释

最终 春讯以惊人的辽阔

摧枯拉朽 化解暴戾

报纸夹的雪花，放牧泥土成画

报纸里夹着雪花 摊饼里夹着葱油花

五块钱的风 吹得整个街面

围巾飘飘 通红了脸颊

 

我不敢打开报纸

怕雪花飞扬 绘成一幅北国风光的画

每条冷着脸的新闻与纸巾糊成泥巴

 

吃着香喷喷的葱油饼

就着风 就着车流的絮叨 就着电话

穿过斑马线 回断家里冗长的牵挂

 

在单位门口 抖落衣尘 抖落唇香

抖开报纸八重版面放牧万朵雪花

穹庐升帐 山河入怀 举酒催马

 

谁是冬天里的苏武？鞭梢朝天抽打

叭！叭！叭！报纸副刊泪珠落下

纷纷扎入泥土 觅剜新芽

五一山的冬天，翘楚一抹光荣色彩

小区启用钢筋水泥造出一座城

招四面八方有姿色的树组成绿映红花的景

五一山气势依然 翘楚小区前 摇着旧扇子

一把一把扇着宁静扇着娓娓道来 扇着风

春天扇绿了 夏天摇荫了 秋天桃梨挎熟了

冬天 扇得织女下凡 摘下片片雪绒

缝制棉帽棉袍棉被奖赏给五一山上的树

保持骄傲吧 几代人养绿秃岭的作风

让鹰 不再以路过的名义 忽略一座山的存在

俯视狸猫兔子野鸡斑鸠家族式出动

多么丰盛的一日三餐值得盘旋转三圈

乘车上山的人们 仰望树的向上鹰的俯冲

隐身而去的铁锹扁担的故事绿化祖国的传说

涛声一次次推送一个汗腥腥的词劳动 劳动

住进小区雅然的城擦亮自家窗子

对视这座节日命名的山即便是隆冬

斜阳下 山披一身芒 山上的树嘱咐城里的树

活出挺拔苍劲笼盖四野才配叫光荣

午后的阳光总是烤串我的心情

午后，太阳歪着脑袋，从窗口看我

一把光又一把光，像烤串细长的钎子

这一把从这个窗格子投进来

那一把从那个窗格子送进室

堆我半房子。它拍拍沙发邀请我

你穿哪，把沉闷的心情穿成串儿

放暖阳下烤烤。烤出乐融融的味道

冬天就不枯燥了！北风再劈叉吹哨子

你红扑扑享受的脸色举着一张无字牌

看！这就是阳光下饱餐烤串的自己

夜晚，往复平淡的故事

家里，所有灯饰听着穿粉褂的摇控器口令

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麻利卸妆息焰

加湿器的小嘴嘟嘟着，不停地喷烟喷烟

这个小老头。非要把一家人熏得舒坦

温控器这小白脸，摇着二十三度的提议

还想往上爬。冲动的神情远没安逸灿烂

笼子里的仓鼠小步出窝，观望窗前的星星

只看见 对面楼宇卫间的弱光一闪一闪

墙上的相框自言自语，絮叨昨日故事

从客厅墙上，讲到卧室墙上。没人听见

笑容约会笑容。情侣的手伸向情侣

那个直播的灯具，摸黑跪向书房桌前

欲。摇醒粉红的鼠标，叫亮弧形的显示器

一起热热闹闹。但主机太困，谢绝运转

唯野山推送的北风到了，急急拍打着窗

无人起身迎接夜寒。续吹长号短号入眠

嫦娥姐是不是提着宫灯游街？不知道

一把日子如牌。出现高潮，归于平淡

冬天，唯一批准黄河清澈的季节

冬天脸冷心热，指着西北高原上一条河

这是流的小米粥，还是流的关东煮？

命北风拉一张网，把上中游的青海甘肃封住

爱行走的泥沙，穿上冬天亲手缝制的连体服

乖乖趴在原地，等待一声春雷唤醒惊蛰

冬眠的虫儿蛾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松绑的泥土趁机跳下河，寻找宽阔的下游

呼叫入海口。到大海去冲浪沐浴

冬天。仅用一个步骤，删除所有繁琐

还沿岸弯弯扬扬的钓杆一条洗过澡的鱼

还春夏秋习惯性欣赏一个反黄举措

黄河，由高原莽汉，嬗变成窈窕淑女

掐兰花指。戴羊皮筏子发卡。一脸清秀

不时向吟诵她的诗人，馈赠微笑和回眸

一只在温室里抗拒冬天的小萤虫，给春天写一篇序

一只小萤虫，从隐居的角落爬出来

登上阳光暖热的窗玻璃，正式向我宣布

它活着。身体像米粒没有关系，但翅膀张开

竟要占据整个世界！面前摆没摆茶杯瞧不清楚

喝茶的姿势很明显，还要敲敲话筒

一本正经地咳咳两声：这个、关于，哦，关于

……两朵云联手冲了镜头，携带冰冷的西北风

卷着枯叶。在窗外表演冬季最抢手的强撸

寒气穿透玻璃，向室内进攻，向小萤虫发出

一场声势浩大的剿灭！发布会匆匆结束

小萤虫收起翅膀，迈开小脚，抑或连滚带爬

逃离恐怖。去了哪里我没有跟踪，也没有参与

思想挂在蜘蛛网上，悠长地佩服它的坚强

也担心它的命运：会不会抗拒冬的无孔不入

在来年春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繁荣一个家族，统编一部决不臣服的奇书

这样，隆冬看到的剧情，不会是过眼烟云

那是使出百倍勇气，为春天写一篇序

2022，我有话对你说

你这只虎哟，追着一头肥牛

跑进2022。身上的斑纹，很酷

额前的王字，笔画粗壮

两边的须，翘着勇猛气度

 

你属猫科。但不是猫！不是猫

出没山林，日月作伴，雄风怒号

趴着，是止水，是冰雕

起跑，是射箭，是猎销

 

休在圈养气氛里

渴来有水喝，饿时有肉吃

懒得关心窗外事。每天眯细着眼

悠哉乐哉，闲出四肢乏力

 

样子像虎？实力像猪

遭遇杀戮，无为无主

相忘出击是本性，只顾仓皇躲退

羊也敢顶，狗也敢欺，谁也不怵

 

不要！你是虎！济世猛虎

贪恋四荒八野，历练千难万苦

凭强壮立身，靠拼搏上位

恩慈浩荡，只有乘胜如故

坐着诗的轿子远嫁生活

裁下《诗经》  制一顶凤冠

裁下《楚辞》  打一对耳坠

裁下《汉赋》  做一条围脖

裁下《唐诗》  缝一袭霞帔

裁下《宋词》  绣一团遮扇

裁下《民歌》  蒙一方盖头

盘腿坐在  现代诗蓓蕾争绽的轿内

长长短短的杠哟  压在高高低低的肩上

吱哩哇啦的锁呐哟  吹红送亲的长队

向左颠一颠  颠出鹂鸟出窝的激动

向右颠一颠  颠出麋鹿归林的隐退

向前颠一颠  颠出丹凤朝阳的想往

向后颠一颠  颠出旧土不舍的眼泪

轿子在行  尘埃在飞 思绪在追

紫气东来  绻云镶金 赤霞挂帏

走过少女的浪漫哟  前面就是风雪现实

柴米油盐和水哟  勾兑成醇香的婚姻

拜过天地  素妆上身 脚踏新地 

上得厅堂  下得厨房 省得币贝

梦里还是鱼玄机  李清照 林徽因

醒来就是弄三餐  工作台 生活费

情绪跳崖  找不着遥看瀑布挂前川的李白

心神发冷  寻不见明月羊车梦里声的戴叔仑

翻开他人诗集  让落尘圈住打盹的金句

弹去冗长  留下惺惺困意揽怀想入非非

昨日在后  长江诗浪吟断数须夕阳

明日在前  黄河号子推敲徐徐月辉

心坐在自己腿上  腿搭在生活腰上

生活想枕本诗  诗却在梦里丢了魂

画成梦。在呓语里南迁

作者简介

 

张佳羽，96年生于甘肃兰州，中国作协会员，鲁院第34届高研班学员，供职读者杂志社，在《诗刊》《美文》《意林》《读者》等发表作品120余万字，出版有《最女孩》《我的绰号我的班》《千面好男生》《一只1996年老鼠的真情告白》《才女升学记》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