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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泪的铁皮饭盒01 阳光穿透一面落地窗玻璃，懒洋洋的从玻璃上斜射下来，把一大片闪耀的白钻撒在那一大包一大包的打包袋上。 花儿在整理打包东西，她已经叫来搬家公司，明天就可以乔迁新居。她从一个红色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帆布包，帆布包已经不是太绿了，洗的有点绿中泛白，有点破旧。 她从帆布包里面拿出一个铁皮饭盒，用手抚摸着饭盒，长方形饭盒身上已经有很多地方掉皮，饭盒四个角，已经有点发黑。她用手摩挲着饭盒。眼里慢慢的湿润，鼻子一酸，到最后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一颗颗掉在饭盒上。 要是妈妈活着多好，要是妈妈看到这一切该有多好？可是妈妈再也看不见她现在的成就，妈妈再也看不到她的幸福，她的豪宅。 每次搬家拿出这个饭盒，她的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掉下来，虽然过了30多年，但是这个饭盒每次拿出来还让她忍不住泪湿衣襟。 打包整理搬家，这已经是花儿搬了N次家。这个饭盒跟她走南闯北， 这个不说话，没有温度的饭盒，陪着她一路见证了她的成长，她的艰辛，她的幸福，她的快乐。从她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国企高层，到现在即将要搬到的大别墅。 陪伴了她30多年，30多年里自己不知道扔了有多少东西？ 有用的没用的，新的旧的扔了多少行李？扔了多少家具？扔了多少衣服？搬了多少次家？ 30多年花儿搬家，从最初租住地下室到自己买房到普通住宅楼，然后到现在搬到高档富人区，这个破旧饭盒是唯一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东西。 在花儿4岁的时候，父亲不幸病故。从此花儿就跟妈妈相依为命。家里的经济一下断了线，家里没有一点经济来源。妈妈就靠那一亩斜坡上的瘦田，就连填饱肚子都有点青黄不接。 02 没办法，妈妈只好去镇上的一个榨菜厂工作，这个厂子专门做咸菜，厂子离花儿她们家也不远。妈妈也可以顾家，也可以挣上一点微薄的工资。对于这个贫寒的家，这是唯一的收入。 妈妈就用一点点的微薄工资来供她上学。妈妈不但要供她上学，还要照顾经常卧病在床的姥姥，姥爷去世的早,因为姥姥就妈妈这一个孩子。 花儿也算顺利的读完初中，因为初中就在离她家不远的镇上。 花儿考上重点高中，要去县城上学，因为离家里比较远，有自行车的孩子还可以每天下午放学骑着自行车回家，但是她也没有自行车。如果走回家差不多来回要十五六公里，每天回家也不可能。 跟她同时考上这一所重点高中的孩子，村里就两个女孩，她跟小红。他跟小红从小就是好朋友，两人一起长大，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更让她们两个觉得幸运的是，竟然高中也分在了同一个班。 小红有自行车，几乎每天都回家。有时小红用自行车驮着她一块回家，有时她不回家，小红就帮她带点饭，带点干粮。妈妈每次都用那个绿色很旧的书包，装着那个铁皮饭盒帮她装饭。 这个绿色的帆布书包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妈妈给她买的书包，她从小学上到初中一直都背着那个书包，到了高中才换了一个新的书包。 为了那个破旧的书包，她也跟妈妈吵了几次，想换书包，直到上了高中妈妈才给她买了一个新的皮革双肩书包。 每次妈妈帮她装的饭基本上都是土豆，萝卜，白菜，或者一瓶咸菜，要么一点面条，要么两个窝窝头，她一年吃白面馒头的次数一只手的指头都扳不完。 最奢侈的就是偶尔饭盒还会装上一两个鸡蛋，而吃鸡蛋基本上都是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或者生病的时候。几乎很少见饭菜里边的一星半点肉。 她每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把饭盒拿到学校的操场，或者在教室后边一个没人的角落去吃饭，她几乎很少在教室里吃饭。 因为教室里打开饭盒的同学几乎饭菜都比她的好。有的同学打开饭盒，里面有红烧肉，蒜苔炒肉。青椒炒肉或者西红柿炒鸡蛋大米饭。最不行有的同学是蔬菜和白面馒头。就算是素菜白面馒头，也比她的饭盒的饭好很多。整个班级里她看一圈，就是她吃的是窝窝头和咸菜。 家里条件好的孩子几乎都在学校的食堂吃饭。而这些她从来都没有吃过，学校的食堂她在里面从来没吃过饭。因为不买饭，所以她也一般不进去。 还是有一次她陪小红去食堂买饭，看到食堂里有米饭炒面，各种炒菜，有荤有素，琳琅满目，品种挺多，看的她直流口水。 妈妈给她的钱在食堂吃一个鸡腿，这一周的生活费几乎就没有了。所以她也不想看到这些饭菜让她心里难过，让她看到流口水。 她好羡慕能在学校食堂里吃饭的同学，能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做梦都吃不到的东西。每次吃饭她都不愿意让同学看到她饭盒里的窘迫和寒碜，只要她看见那个铁皮饭盒，心情就会突然低落。 她有时站在操场看到阳光下那些在操场里打篮球的同学，或者在教室里操场里打闹嬉戏的同学，她感觉好像每一个人都比她生活的幸福，每个人脸上都有阳光明媚的笑容，每个人好像都披着一身霞光。 有时感觉好像就自己活在太阳的一个阴影角落。而这些不快乐和所有的自卑都来自那一个铁皮饭盒，这个铁皮饭盒让她抬不起头，让她感觉没有资格融入到她们当中去。 每天看到饭盒里那难以下咽的萝卜白菜，土豆，她有时一边吃着饭，一边就不由自主的眼泪一颗颗掉到饭盒里。有时想，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贫穷？为什么自己有那么一个穷的妈妈？为什么自己的妈妈那样无能？连一顿好的饭菜都给自己供不起。 为什么别人的爸妈都能给他们好的生活？能让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要自己喜欢吃的喜欢穿的都有，而她自己对于这些都是奢望。班里有好多同学谈起了恋爱，那些因兴奋而脸上荡起红晕的女孩，那些她从来不想，她觉得所有美好的事，都抵不上饭盒里有红烧肉,在最美的年龄想的却是红烧肉。她觉得自己低俗到跟同学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十六七岁的女孩也正是最爱美的年纪，她看到班里女同学都穿得很漂亮，班里的女同学大多都穿很漂亮的鸭绒袄。而她还穿着妈妈做的大花棉袄，上面套一个花色的罩衫。别的同学都穿上白色板鞋的时候，她只能穿着妈妈做的枣红色或者黑色的布鞋。 她有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丑小鸭混在白天鹅里面。 现在就连小红也买上了一件漂亮的红色鸭绒袄，也穿上了一双白色的板鞋，自己就算跟小红在一起，她都感觉自己是一个绿叶在配着红花。 她平时跟班里女同学也不太走的近，从来跟那些女同学也不在一起高谈阔论。因为她们在一起基本上说的都是谁的衣服好看，谁跟谁好了。 这些她都不感兴趣，也不想跟她们讨论这些话题。 她也知道，大家私下都说她的性格比较孤傲冷漠，不太合群。但是她知道，她不是冷漠孤傲，而是因为她自卑，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的窘迫。更不想让大家看她一脸同情的表情。 03 所以她的好朋友几乎就是小红一个。她知道这就是她的自卑心在作祟。她用自己的高冷高傲，来掩盖她那敏感的一碰就要破碎的自尊。 所以她活得很纠结，总是自尊跟自卑在打架。两个打得难分难舍。 就连小红饭盒里的饭菜都比她好很多。有时偶尔小红的饭菜里有肉菜，就会硬给她的饭盒拨上几片肉菜。她有时不好意思要小红的饭菜，但是她又抑制不住自己心里馋虫的诱惑。那种肉味儿，还有带肉的饭菜，不知道对她的诱惑力有多大？ 她经常想，我以后有钱了每天要吃上有肉的菜。每天都要吃红烧肉，肉炒蒜苔。要给自己买最漂亮的衣服。有钱了，自己再也不想穿那种大花棉袄跟布鞋。 自己想要有钱，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就得好好的上学，上学才是她的唯一出路，她不想回家务农，就像妈妈一样，只知道干农活，只知道在那一亩多地里刨，再刨也刨不出来更多的钱，甚至连一顿红烧肉都给自己刨不来。 每次开家长会，所有的同学的家长都打 扮的整整齐齐，有好多同学的妈妈打扮的光鲜亮丽。有的穿着呢子大衣，穿着高跟皮鞋去开家长会。 她看所有同学的家长，只有自己的妈妈穿的最不合时宜最破最寒碜，冬天穿一件淡蓝色双排扣，都已经洗得发白的大棉袄。妈妈坐在教室里跟整个教室里的家长真的有点不协调。妈妈的穿戴好像跟这些家长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有时一件衣服，她从小看到妈妈一直穿，直到她长大上到高中，妈妈还在穿，衣服都洗的发白了。有时她真的都不想让妈妈去给自己开家长会，每次要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打开妈妈的柜子，想挑件能合适宜的一件衣服，但是柜子基本上就是冬夏三两件衣服，再挑还是那么不合时宜。 她当时就在想，自己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要努力的赚钱，等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如果孩子开家长会，自己绝不能让自己孩子没面子，让自己给孩子掉分。一定要打扮的最漂亮，让自己的孩子最有面子。 妈妈只知道每天干那么多最没用最粗糙的活，只能做那个最穷的女人。她想以后绝对不想也不会像妈妈一样，一定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要过上最好的生活。 从那以后她学习就特别刻苦。她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只要考上大学才是她的唯一出路。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卑，只能靠自己考上大学，过上好日子才能救赎。 她现在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高二第一学期她还是全班的二十几名，等高二第二学期期中考试的时候，她竟然是班里第2名。 就算是那个她再也不想看见的饭盒，她也要努力奋斗，努力学习。 04 她原来每次回家都跟妈妈说，学校里发生的事，跟妈妈有说有笑，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妈妈分享，每天睡觉也要搂着妈妈一块睡，她觉得妈妈就是她的天。 从爸爸去世以后，她每天晚上睡觉都跟妈妈睡在一起。还有一个小房子，是姥姥在住，这两年姥姥身体不好，才搬过来跟她们住在一起。姥姥过来以后，妈妈就让她一个人睡小房子。妈妈跟姥姥睡，因为妈妈害怕影响她的学习。 现在她回家，也不想跟妈妈说话。更不想跟妈妈说学校发生的事，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妈妈最无能，所以现在她回家都懒得跟妈妈说话，妈妈问她什么，她也懒得回答。有时妈妈问得多了，她烦了，就把房间门重重的关上，不想跟妈妈多说一句废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以前小的时候，感觉妈妈无所不能，现在怎么发现妈妈现在这么懦弱无能。看样子妈妈也是指望不上，以后还是要靠自己。 现在回家每次她都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每次妈妈敲门问“花儿怎么了？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跟妈妈说说”？她有时极不耐烦的对妈妈说“你不管了，没有什么事，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话？” 妈妈在房门外更着急，着急的对她说“花儿你原来有心事总是爱跟妈妈讲，现在为什么不跟妈妈讲？是妈妈那做的不对吗？你给妈妈说一下。花儿，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跟妈妈说呀”。妈妈在房间外焦急的在敲门。 现在她听见妈妈的声音，她都不想多说一句话。她觉得妈妈每一句话都觉得好烦，再多的关心又能怎么样？ 她烦躁的跺一下脚，气冲冲的打开门对妈妈怒吼：：“我能跟你说什么，你想要听什么？你的关心能给我换来一顿红烧肉还是能给我换了一双板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给我那个饭盒，我讨厌你给饭盒放的菜，我讨厌你给里边放的窝窝头。”她吼着吼着然后就蹲下去，抱着自己的头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的委屈肆意，妈妈在房间门口的看着她，足足看了有二分钟，慢慢走过去，抱住她的头，把她扶起来对她说“花儿，别哭，妈妈这就去给你买肉，妈妈这就给你做红烧肉。”妈妈拍拍她的背，说完妈妈转过头默默的走了。 过了一个小时妈妈回来了，妈妈手里拿了窄窄的一吊猪肉，还有一个袋子。妈妈一进门就大声的对她说“花儿快赶紧过来，妈妈给你买了一双鞋，你赶紧试试看合适不合适，看你喜欢不喜欢？” 她连忙从房间跑出来，惊喜地接过妈妈手里的袋子，赶紧打开鞋盒，看见是一双白色的板鞋，跟班里几个女生的鞋一样。那双鞋是那么的洁白，世间仿佛所有的颜色，都没有这双鞋的颜色素洁美好。她赶紧把自己脚上那双枣红色的布鞋脱掉，把那双白板鞋小心翼翼的套在自己的脚上，这双鞋大小刚合适，她简直太高兴了。 刚才还挂在脸上的泪花，此刻已经慢慢的蒸发。蒸发的泪水，像一层透面胶敷在白净的脸上，就像一面小镜子。她一笑镜面也裂开一条条小口子，小口子向上扬起，好像也笑到了耳朵根儿。她穿上鞋美滋滋的，这双鞋跟小红脚上穿的鞋也一模一样。 她穿起这双鞋，高兴的在家里走了好几圈。她把自己脱下来的枣红布鞋收起来放在板柜下面。 自己终于有一双板鞋了，再也不用穿妈妈做的鞋了，她高兴的穿着这双白色板鞋在地上又跳了两下，看结不结实，看是不是比那双布鞋舒服？ 跳了两下她又心疼起来，不能再跳了，再跳这鞋子就不耐穿了。不知道下一双鞋还有没有机会买，一定要珍惜，要爱惜这双鞋。 妈妈对她说“我去给你做红烧肉。”过了半个小时，厨房里飘出来很香很香的肉味儿，这个味道她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还是去年大年三十的时候才能闻到吃到。 厨房飘出来的肉香味儿，让她忘记了刚才对母亲怒吼发飙的样子。她喜滋滋跑到厨房，看着妈妈正在锅里炖着的红烧肉。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嘟的冒着红油， 她抬起下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吸鼻子，让肉香味全部都进入自己的鼻子。 妈妈不仅给她做了红烧肉炖土豆，而且还给他蒸了好久没有吃过的大米饭。吃着妈妈做的红烧肉，她感觉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感觉像过年一样兴奋。 吃饭的时候，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红烧肉土豆拌米饭，妈妈坐在饭桌对面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她看妈妈没有盛饭，也没有动筷子。对妈妈说：“你怎么不吃？妈妈说：“我不饿，你先吃吧，一会我再吃。” 她也就没管，然后继续大口大口的又吃起来。妈妈还给她留了一铁皮饭盒的红烧肉土豆跟大米饭。打算让她带到学校第二天吃。 她到学校就穿着那双白色板鞋。她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原来走路都是半低着头，自从她穿上这双白色板鞋，连腰都挺直了许多。 在学校吃午饭的时候，她一反常态没有把午饭拿到操场去吃，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桌子前，打开自己的饭盒，跟着旁边的同桌还有前后左右的同学，有说有笑。神态自若的吃着饭盒里边的红烧肉跟大米饭。 太阳光从窗户照到那个铁皮饭盒上，她此刻觉得这个铁皮饭盒都是那么的好看，好像泛着光。 05 就在周四中午刚上完第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把她叫出来，把她带到了办公室对她说：“你赶紧回家去吧，你家里可能出事了，刚才你们村子有人打电话，找你，说你妈妈可能出事了，赶紧回去吧，去看一下。”她一下子懵了，觉得不可思议。她问“我妈妈怎么了？前两天回家妈妈不是好好的吗？”老师说：“你还是赶紧回家一趟吧，回家你就知道了。”然后她急急忙忙借上小红的自行车，一路飞快的骑着往家里奔去。因为骑车太快，后背都渗出汗水来，粘在身上的小背心上，黏糊糊的。 刚到家门口发现自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大家看到她，一脸莫测的表情。大家自发的给她让开一条道。她走到家里，看到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赶紧扑过去大声地喊“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怎么了？”她摇着妈妈胳膊，但是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害怕极了。一边摇晃着躺在床上的妈妈一边哭着喊“妈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呀，妈妈，你看看我，妈妈，你醒醒，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她用力的摇着妈妈，眼泪像决堤一样，她的哭喊声飘荡在整个屋里。 但是妈妈还是跟睡着一样。 旁边站着村里的几个婶子也在抹着眼泪。跟妈妈同在咸菜厂上班的丽娟婶子对她说：“花儿，你哭吧，你妈妈走了，你妈走的太突然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丽娟婶子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花儿转头，哭泣着问：“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这是咋了？”丽娟婶子对她说：“今天中午你妈妈走的太突然了，我们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妈妈正吃着突然“呀，”的一声抱着自己的肚子就从桌子上溜下去了，然后就晕倒了，没有知觉了，我们大家都慌了，赶紧把镇上的大夫叫过来。等把大夫叫来的时候，大夫用手探探你妈的鼻子，说：“你妈，已经...已经.没气了。”丽娟婶子呜咽的说不下去。 花儿扑在自己妈妈的身上，大声的哭泣，：“妈妈你这是咋了，妈妈，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妈妈你难道不要我了，不要姥姥了吗？妈妈你不要走，妈妈你不要走，妈妈你不要走。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呀？妈妈，妈妈，妈妈....。”花儿哭的撕心裂肺，村子里围在花儿家的人，也都抹起了眼泪，她感觉她的天真的是塌了。 姥姥躺在床上，也在大声哭泣，姥姥一边哭一边说：“我那苦命的女儿呀，女儿呀，你怎么这么苦命，你怎么去的这么早？怎么不让我替你去死？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女儿呀，你怎么不把我这个老骨头也带走？你走了花儿怎么办呀？她还那么小，我的女儿呀，你怎么那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呀！” 她妈妈躺在床上，表情一脸平静，像似睡着了一样。 花儿凄厉的哭声好像穿透了了云层,窗外一树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冬日里天空低垂厚重的迷雾，想要把这个低矮的房子吞噬，哭声在云层里左冲右突。 06 “花儿快来吃饭，你看妈妈给你做了什么？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花儿快点儿，花儿妈妈给你做的肉香不香?他端起碗大口的吃着红烧肉。突然又听到妈妈说:“花儿别睡了，赶紧醒醒，花儿别睡了。花儿，妈妈把饭做好了，在锅里放着，赶紧起来吃。花儿，妈妈要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妈妈去找你爸爸去了，你爸爸再叫我，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啊。” 她伸出手对妈妈说：“妈妈也带上我吧，我要跟你一起去，妈妈给她挥挥手说：“你不要去了，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爸在那边等我，你要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妈妈在天堂看着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妈妈，妈妈，带上我，带上我，妈妈给她挥挥手，“花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妈妈走了，妈妈走了，妈妈回头给她一边挥手，一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眼看就要看不见妈妈了。“妈妈，妈妈，不要走，不要走。”花儿一急用手去抓，突然抓了个空，身子往前一晃。她忽的睁开眼一看，看看自己趴在妈妈的身边，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原来是自己做了个梦。梦醒了，她脸上还是挂满泪水。她看看窗外,天已经黑得严实了，家里只有昏暗灯光，发出冷清寒凉的的光。她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她看看四周，空荡荡的房子，在床里面躺着姥姥看着她，在抹着眼泪，纵横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姥姥看她一眼，又继续半闭着眼睛在呜咽着哭起来。姥姥的声音低沉嘶哑，有点气若游丝，可能姥姥哭的时间太长了。 围观的乡亲们也都不知什么时候都走了？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妈妈，她又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妈妈的脸，眼泪又喷泉而下。她看着妈妈那个发黄消瘦，脸颊和眼窝深陷的脸，妈妈干裂的嘴唇还有细细的干裂的血丝。 她不知道有多久都没有看到妈妈的脸？也不知道有多久都没有发现妈妈那深陷的眼窝？她拿起妈妈的手，妈妈那一双粗糙的手， 有多久她都没有看到妈妈的手，又粗糙了多少？她的眼泪又一颗颗滴到妈妈的脸上，滴到妈妈那只粗糙的手上。 她感觉自己的心慢慢的沉向一个黑洞，黑洞那头是妈妈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想努力去抓，却再也抓不住。心揪的痛，像这暗夜席卷了她。 07 第二天一大早花儿还坐在妈妈身旁，拉着妈妈的手在低声啜泣。这时丽娟婶子还有胖胖的一位阿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村上的村长，大海叔。 丽娟婶子对她说：“这是我跟你妈厂子的领导过来来看看你。花儿以前到厂子里找妈妈的时候见过，她好像榨菜厂的厂长。 厂长阿姨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孩子别哭了，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坚强的面对，孩子，别哭了，你妈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她走的也不安心呀”！ 丽娟对花儿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今天我们厂的领导跟村长过来商议一下你妈的身后事。 因为你现在还未成年，因为姥姥年龄大，也做不了什么，所以我们就商量一下，你看这样子行不行？因为你妈妈去的太过突然，也确实在这个厂子突然去的，所以我们跟厂领导这样商议一下，你看可不可以？现在厂子答应给你妈赔偿一千元，作为你以后生活的保障，还有你妈妈的身后事。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异议，觉得你妈死得有点蹊跷，或者想知道你妈的死因，你可以报警让法医过来解剖鉴定一下，但是如果与榨菜厂没有关系，可能一毛钱都拿不到。” 丽娟婶子说：“人都死了不要再折腾你妈了，就算把法医叫来人也活不了，算了，还是给孩子一点抚恤金最为实惠，孩子以后上学也需要钱，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老人也要照顾，还是拿上钱过好自己的以后日子吧，花儿你说呢？” 村长大海叔说：“花儿，你听你婶子的话，虽然想征求你的意见，但是我们觉得这样最好，你自己看，花儿你现在还要上学，你妈妈这个事儿确实突然，但是目前你上学才是最重要的。起码你上学的费用也有了。你妈妈的身后事，这两天村子里帮你们办。” 花儿含着泪眼，看看姥姥，姥姥也只是流着眼泪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过了半晌姥姥才睁开眼睛对村长大海说：“就这样吧，我那苦命的女儿，我不想再折腾她，让她死后还尸首不全，就给我女儿留个全尸吧，让他下辈子也好托生到一个好的人家，我女儿这辈子太苦了，就好歹给她留个全尸吧，我们也不想报警。” 花儿看看村长又看看姥姥，然后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妈妈，她又大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又扑在妈妈的身上大声的痛哭起来。 村长走了出去，丽娟婶子走过去，扶着花儿的肩膀，对花儿说：“别哭了，再哭也不能把你妈妈哭回来，你要保重身体，还有姥姥要管不敢再哭了，看眼睛已经肿成一条缝了，孩子别哭了。” 说着丽娟婶子也抹起了眼泪。 天空几只黑鸟，呱呱而泣的向远方飞去。阴霾的村子上空飘荡着一声声的凄婉的哀乐，凄凉的哭声飘出去很远。 三天后在村子后边又立了一座新坟。 08 办完了母亲身后事，花儿在家里陪着姥姥。姥姥伤心过度，病更加严重了，躺在床上已经几天水米未进了。 花儿给姥姥熬了点粥，把姥姥扶起来，把一个被子靠在姥姥的身后，让姥姥斜靠着。用勺子给姥姥喂粥，姥姥给她摇摇头，把头别到床的墙里面。 姥姥还是不想吃东西。她急得眼泪也一颗一颗的掉到粥里，对姥姥说：“妈妈不在了，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姥姥，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看着我考上大学，让你过上好日子，姥姥你一定要好好的”。说完，她放下碗，捂着脸哭起来。 姥姥混浊的眼里，泪水也在那脸上纵横交错。家里冷冷清清，一团凄惨，她看到家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碗筷，都有妈妈的影子，她甚至还听到妈妈叫她的声音“花儿，花儿。” 她好想妈妈，她知道妈妈最放心不下的是她和姥姥，可能妈妈的魂魄还在家里游荡。 这几天每天晚上她都是从梦里哭着醒来。她在梦里，梦见妈妈推开她房间的门，对她说“我要走了，走了。”她伸手去挽留去抓妈妈，突然就醒了。 她好后悔上次对妈妈哭喊要红烧肉要板鞋她好后悔自己对妈妈恶劣的态度。 妈妈头七那一天，丽娟婶子过来陪着她一起去给妈妈上坟。丽娟婶子一路对她说：“花儿你知道吗，你知道你妈妈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你妈妈过得有多么辛苦？ 当初你爸爸生病的时候，家里欠了好多外债，有的人上门逼你妈要债。你知道你妈妈每天吃的是什么吗？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妈妈吃过菜，每天你妈妈都是窝窝头咸菜就喝点白开水。 每天中午我们带饭去厂里，你妈妈每天都是咸菜窝窝头，这样没有一点营养，整天吃咸菜能不吃出毛病？本来现在腌渍的咸菜都是用工业盐腌渍，天天吃对身体肯定不好，我们也都说了，让你妈妈少吃一点咸菜，不要整天都吃咸菜窝窝头，可是你妈妈不听呀。 你妈妈这次突然走了，与经常营养不良有关系，一个是吃这个咸菜吃了太多，你妈妈一天几乎两顿都是咸菜窝窝头，搁到谁身上能受得了，你妈妈这辈子太苦了，不但要还债，还要供你上学，还要照顾你姥姥。” 她一路听着丽娟婶子说的话，一路都在抹着眼泪。到了妈妈坟头，她噗通跪下来，说：“妈妈，我对不起你，妈妈我对不起你，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难，我还要跟你吵架，妈妈对不起。”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庄稼地里飘出很远，只有呜咽的寒风呼呼呼的刮着，好像在回复着她。 09 姥姥整天水米不进，她一筹莫展没办法，每天一边给姥姥喂粥，一边哭着，但是姥姥仍然不肯张嘴。 她就把镇上的大夫叫到家里，让大夫看看姥姥，大夫用仪器在姥姥的胸前探了探，然后又翻开姥姥的眼睛，摇摇头对她说：“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她一听哇的一声，“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老天爷你带走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难道还要带走我的姥姥吗？你难道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吗？？为什么会这样子？为什么？姥姥我不要姥姥走，我不要姥姥走，姥姥你起来呀，你起来吃点饭，花儿还要你陪着我一起长大，姥姥。”屋里飘荡着花儿凄凉的哭声，这样的哭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窗外飘起哗哗的雨声，连老天爷都哭了！ 花儿整天衣带不解守在姥姥的床前。看着姥姥深陷的眼窝，一张蜡黄的脸，脸上的皱纹就像一张网，就像一个干枯的油灯，那个油灯的灯芯儿眼看着眼看着就要慢慢的熄灭。 她好害怕姥姥跟妈妈一样，但是姥姥还是选择了跟妈妈一样离她而去。姥姥是想跟妈妈一块去，姥姥不想拖累她，姥姥想去陪自己的女儿。为什么都要舍下她为什么啊，最近她的眼泪已经哭得太多了，仿佛已经干了，她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快哭完了。 终于姥姥在妈妈去世的第十天也追随妈妈去了。姥姥的坟墓就在妈妈的旁边，两座新坟互相对望。 从此在这个世上只有花儿一个人孤独的上学，孤独的回家，孤独的上班，孤独的加班。直到她有了疼爱她的丈夫，有了孩子，从此世上她又有了亲人，又有了她牵挂的亲人。 她一路打拼，一路努力是为了让妈妈在天上看她过得很好。是为了让妈妈看见她每天吃的也很好，穿的也很好。她要把自己妈妈没有吃到的，没有穿到的，她认为好的，她也要替妈妈吃到或者穿到。 这样妈妈在天上看到她过得很好，一定会很开心。她每年清明节都要拿上这个饭盒，装上一饭盒好吃的东西，去到妈妈跟姥姥的坟头，跟妈妈和姥姥诉说，她有多么思念她们，她会跟她们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有家人有朋友，有工作。而且还很很大很漂亮的房子，她再也不孤独了。 她打开那个饭盒，一饭盒红润剔透的红烧肉，还冒着香气。她仿佛看见妈妈跟姥姥在天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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