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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竹韵:狗 爷(五)

 文艺朝歌 2022-01-17

狗  爷(五)
作者/清风竹韵

狗爷做好面条,停了一会儿,晾了晾,用嘴吹吹,怕烫着小黑。拿来小黑用的半个碗盆,用水刷了刷,看看干净了,把面条倒进去,端给小黑。小黑看到狗爷到来,艰难地爬出窝,用嘴舔了一下,然后吃起来,虽有些艰难,但估计也是真饿了,或许顾及到肚子里的小狗。狗爷看着小黑,吃了一些,心里稍微放心一点儿。

天黑了,狗爷不敢睡,他知道,小黑产仔就在今天或者明天。狗爷也知道,狗产仔,和女人生孩子一样,都是闯“鬼门关”。狗更可怜,人还有医生陪伴,而狗只能听天由命!

狗爷守在窝旁,约有半个钟头,看看小黑没有动静,狗爷的腿也蹲麻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到屋里,和衣躺在床上歇息,他不敢脱掉衣服睡觉。

半夜,狗爷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小黑的叫声,不,是呻吟声。狗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地上,忙乱的找到鞋,趿拉在脚上,跑到了狗窝前。果然,小黑在产仔,已经产下了两个,都是黑黑的,拳头般大小。狗爷将两个小家伙,小心地移到了旁边,怕小黑压着它们。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小黑又产下两仔,一个黑色,一个脸上和尾巴略带黄色。

狗爷来不及细看,到屋子里,翻出个纸箱,又下意识的,去枕头里掏棉花,枕头已经瘪了,没东西可掏,狗爷拆开被子一角,掏出了一大团,垫在纸箱里,将刚生的四个小家伙放进去。外面太冷了,狗爷又把小黑抱到了屋里。小黑太累了,一动不动,任由狗爷侍弄。狗爷知道,小黑这两天都几乎没吃东西,就抽开破烂抽屉,拿出一包奶粉,那是狗爷前几天买盐抽奖中的,狗爷舍不得喝,为小黑留着。狗爷又烧些开水,灌到暖瓶里,那个暖瓶还是典礼时候,别人送的,勉强还能保温。狗爷充好奶粉,用手试试,不烫了,端到小黑嘴前,一手端着碗盆,一手扶着小黑,喂给小黑喝。狗爷知道,小黑就是这四个狗宝宝的命!

小黑喝了少半碗,看起来好多了,狗爷让小黑躺到垫子上,把纸箱放在小黑旁边,又撕开纸箱的一边,好让小黑看见。狗爷看看渐渐入睡的小黑,松了一口气,疲累地坐在地上。

到了后半夜,狗爷起来,看到小黑喝完了碗盆里的奶,又用暖瓶里的水,为小黑冲了一点奶粉。

第二天,狗爷看小黑还没下奶,就借来个奶瓶,那是邻家孩子不用的。冲了奶,一个一个喂四个小狗宝。狗爷从来没有这样细心过,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

第三天,小黑下了奶,但还不多,不够小家伙们吃,狗爷一天又给它们喂了三次奶。

一周以后,在狗爷的精心照料下,小黑的奶水充足了,已经够四个狗宝们吃。狗爷觉得省劲多了,一到晚上,就疲累地睡着了,梦中还漾着笑。

狗渐渐长大,几只狗同时吃,吃得很多,狗爷没想到,他顾不到想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顾不到村民的说笑,心中只想着照顾好这五个宝贝。

刚过年,天稍暖和了一些,田里也刚刚消冻,枝头露出了芽苞。狗爷就迫不及待地下地了,拾起了撂荒多年的地,锄了草,种上些玉米,更多的是南瓜和红薯。狗爷知道,玉米收成小,南瓜和红薯更适合给狗们吃。

狗爷院子里很热闹。四五条狗追逐着,打闹着。平房里也成了狗的家,房门常敞开着,即使关也关不住,门已经腐烂,露出两个洞,狗能钻进去,床上也常能见到狗,整个院子臭烘烘的。

村中很少有人去,邻居倒也去过几次,拿着棍子去的,要打狗,受不了狗臭和吵闹。在狗爷的阻拦和哀求下,都不了了之。

听老人讲,有次去他房里听唱,他有个破电视和DVD,不知谁送的,常听些《秦香莲吊孝》《苦菜花》之类的。一位老人坐在炕边,看到被子里有动静,掀开一看,是两只小狗!老人受不了,哇哇吐,以后再也没人去。

狗爷的狗越来越多,邻村不愿意养的狗都送给了他。

村上人家办事,他都去烧火,虽然都嫌他脏,但也没法撵他走!办事结束,剩余的饭菜和刷锅水,他都挑走。大家都知道他养着那么多狗。

狗爷经常去地里,回来时,肩上背捆柴禾,手里摘些南瓜,刨些红薯。回家煮熟了给狗们吃!

又到了年三十,狗爷娘,已八十多了,眼睛昏花。知道狗爷不会包饺子,也没有面包饺子,就多包了一碗,拖着病痛的腿,给狗爷送到院子里,狗爷娘不愿意去平房里,狗爷从看守所回来,狗爷娘都没去过。隔着破烂的院门,把饺子递过去,想让大儿子过年能吃上一顿饺子!

狗爷端着娘送来的饺子,看着院子里的狗,把饺子都倒给了狗!“狗比娘都亲”“咋是这东西!”狗爷娘骂着,看着狗在抢吃饺子,拿着有着豁口的老碗,走了,再也不愿意看他!

两年后,小黑老了,站不起来。临死那天,狗爷没再下地,蹲在小黑身边,抚摸着瘦骨嶙峋小黑,看着小黑的眼睛,像是祈求,又像依恋,奄奄一息,口中喘着气,狗爷不敢看,也不忍看,狗爷和小黑一样,眼中汪着泪。直到傍晚,小黑断了气。狗爷用手拨拉着,让小黑闭上了眼!

小黑死了,狗爷坐在地上,呆呆的,很久没有挪动身子!

狗爷乘着晚上,抽出床单,裹住小黑,把它抱到屋后的山坡上,找了一块平地,挖了坑,约有三尺深,把小黑埋了,堆起个坟头。还用一块木板,写上“爱子小黑之墓”。埋完小黑,狗爷坐在墓前,呆呆的,呜呜地哭!

西北方的天空,有了层薄薄的乌云,四面看不清楚!

埋小黑的那块地正对着邻家,两天后,被邻家看到,把小黑挖了出来,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还找到了狗爷,把狗爷臭骂了一顿,狗爷默不作声!

去年,我回老家上坟,听二哥说,狗爷娘死了。狗爷也已经快七十岁了!

今年十月初一,天气依然寒冷,我又回了老家,又远远看到狗爷,背着一捆柴,艰难地在山路上走着,还是瘦瘦的,还是当兵的身姿,直直的,满脸的胡子,脏兮兮的。

他身后还跟着几条狗!

大山沉默着,寂静寂静,偶尔听到几声狗叫!

西北的天空,被大山阻挡,看不到远方!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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