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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讯   山西大学 阎凤梧 刘长卿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清词妙旨寻味多 曰暮苍山远， 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 这首诗本来简洁易懂，脉络清晰，不料有些解诗者或故作深奥，或不懂装懂，解来解去，越解越糊涂，越莫名其妙。 我们先从题目说起。“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这个“主人”是谁？有人说 “主人”是多余的衍文，应该删去。此说毫无凭据，纯属臆断。有人说“主 人”不是别人，正是作者自己。这就怪了，刘长卿风雪之夜投宿于芙蓉山上的一户人家，他的身份是客人，怎么能自称是主人呢？难道芙蓉山上这个 家庭是他自己的家吗？既然是自己的家，为什么是“宿”呢？“宿”字的本义 是“夜止也，住也”《玉篇》）周代三十里设一宿，即旅店，供行人临时住宿 歇脚。《诗·周颂·有客》：有客宿宿，有客信信。”毛《传》解释为一宿为 宿，再宿为信住一夜叫宿，住两夜叫信。刘长卿冒着风雪好不容易半夜才赶回家，怎么会住了不到一夜，席不暇暖，就又走了呢？难道他是个逃 亡犯吗？此解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正确的理解应当是“主人”是芙蓉山上 这个家庭的主人，“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是途中遇到风雪，急忙投宿到芙蓉 山主人家。题中省略了一个“家”字并不为错，例如孟浩然的《宿建德江》: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题目上没有标明在建德江的什么地方投宿，但从诗意看，他是投宿于建德江边的船上。诗题只写“宿建德江”，省略了 “江边”“船上”这些内容。同样，“逢雪宿芙蓉山主 人”省略了“家”字，不会给读者造成歧义和误解。 再说诗的本文。一种比较普遍的说法是：前两句写作者在旅途中的所 见所感，中间省略了到达芙蓉山主人家后的许多情节主客寒暄、吃饭、就寝等等，一下跳跃到睡梦中听到门外狗叫，知道这是芙蓉山主人深夜冒 雪回来了，并且特别说明这种写法叫作“反客为主”。按照“反客为主”的逻 辑推测，刘长卿傍晚赶到芙蓉山主人家时，主人不在家，家里也没有其他人 接待他。他只好亲自动手，生火做饭，洗锅刷碗，铺床就寝，料理一切，就像 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成为这个家的“主人”。半夜里睡得正香，柴门外一阵 狗叫把他惊醒，披衣出门，才看见真正的主人冒雪归来了。于是，吃饱睡足 了的刘长卿急忙以主人的身份迎接饥寒交迫、满衣积雪的芙蓉山主人。这 样“反客为主”，客人成了主人，主人成了客人，主客颠倒，故事情节发生了 戏剧性的变化！如此“奇思妙想”，非常人所能想象。 按照我们常人的理解习惯，一看题目“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会很自然地知道这是作者因为投宿芙蓉山主人家，受到主人的接待，事后向主人表示感谢的，并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故事情节。 “日暮苍山远”，诗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走了一天，眼看日落西山，暮色苍茫，天快黑了，他投宿的地方苍山即芙蓉山，还是那么遥远。这个“苍山” 不是通常的绿色或蓝色，而是在日暮时光线较暗的时候，山色显得发黑的山脉，与下句中的“白屋”相对。“远”字在这里有两层含义：一是天色阴沉， 光线昏暗，能见度越来越低，所以觉得芙蓉山很远；二是由于长途跋涉，腿脚沉重乏力，步子越来越慢，因而心情焦急，埋怨芙蓉山为什么那么遥远 呀，产生一种越走越远的错觉。这都是在特定的自然环境和心理状态下的 主观感受，实际上不论天色已晚也罢，步履迟缓也罢，只要坚持前行，芙蓉山还是越来越近的。 “天寒白屋贫”，天色越来越黑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好不容易走近了芙蓉山主人家。这是一个贫苦人家，房屋十分简陋。房顶苫着茅草，茅草是白色的；彖檩门窗不涂油漆，也是白色的，所以叫“白屋”，就是所谓“白屋寒门”。旧时北京郊区贩夫走卒、下等妓女居住的房屋，就叫“白房子”。“贫” 字也有两层含义：一是指芙蓉山主人家境贫寒，寒门居白屋，两相搭配；二 是指芙蓉山上住户很少，白居易曾说“数里闻寒水，山家少四邻”（《暮过山 村》）这里的“贫”字，主要是孤单的意思。此句开头的“天寒”一词值得注 意，与题目“逢雪”和末句“风雪”一词相呼应。这首诗从一开始就隐含“雪 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进，风雪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日暮苍山远， 天寒白屋贫”两句营造了一个天色昏暗、风雪迷茫、山间主人生活贫寒、处 境孤独寂寞的环境，为下文的情节转换做了铺垫。 “柴门闻犬吠”，“柴门”回应上句“白屋贫”，再一次显示芙蓉山主人居 处简陋，家境贫寒。谁听见了门外狗叫？当然是芙蓉山主人。从这里开始，诗中人物由前两句中的诗人自己转换为芙蓉山主人。生活场景和人物 心情也发生了转换狗的叫声打破了山中夜晚的沉寂，打破了芙蓉山主人家中的沉寂，驱散了芙蓉山主人的寂寞，同时也打破了诗人冒雪赶路的 紧张，终于来到投宿的地方了。狗的叫声引发读者想象芙蓉山主人的反应寂寞被狗叫声打破之后，紧接着便是兴奋中的猜测与期待：狗叫声起先是报警式的，尖利急促，持续不断，主人知道这是有人来了；狗叫声逐渐缓和下来，断断续续地叫着，主人知道来人不是恶意人侵；狗叫声变得柔 和起来，有欢迎的意味，主人断定来人肯定是曾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亲 友。 主人拉开柴门，走近一看，呀“风雪夜归人！”果然是老朋友刘长卿冒雪前来了！“归”字显示了诗人 宾至如归的亲切和欣慰，也显示了主人如同迎来一位家人的兴奋和热情。我们由此可以想象到诗文之外的必然情景：主人于是急忙点亮灯烛，生火 做饭，向诗人嘘寒问暖，全家欢声笑语，满屋热气腾腾，场景氛围与前两句 形成鲜明对比。天寒而心不寒，屋贫而情不贫。粗茶淡饭吃得很香，木床 土炕睡得很稳。奔走劳累了一天的刘长卿，在芙蓉山主人殷勤照料下安然 人睡了。全诗像一段影视片段：日暮苍山远”是全景、远景，“天寒白屋贫” 是中景，“柴门闻犬吠”是近景，“风雪夜归人”是特写。镜头一步一步缓缓 推进，到“风雪夜归人”便停下来，后面的情景留给读者去想象。 唐人权德舆在《秦征君校书与随州唱和诗序》中说：“彼汉东守（刘长 卿）尝自以为'五言长城’。”明人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转引宋人方回的话 说：刘长卿诗细淡而不显焕，当缓缓味之，不可造次一观而已。”确实如此。刘长卿这位五律高手，在《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中，正是用细致、简淡、毫不 藻饰的语言，描绘出一幅风雪夜归图。乍看没有什么，细细体味，便会跟随 诗人的脚步，根据诗中提供的线索，发现许多字面上不见、却包含在诗中的 合情合理的生活细节，以及只可意会、很难言传、耐人寻味的意念和感觉。我的讲解仅仅展示了一些可以言传的内容，那些不可言传的意念和感觉只 能由读者综合运用自己的生活经历、文学知识和艺术感觉能力去深人体味 发掘了。这正是成功的五言绝句（篇幅最短小）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2021年元旦，我们开始整理写作爱好者的作品链接，以丰盈后稷文学宝库！2022年，我们将继续。点击下面加粗字链接，品读《后稷文苑》宝葫芦： 后稷宝葫芦 文苑新年礼（2021） 发刊制作：葛丽娟 协助制作：焦云竹 薛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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