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月十三,春寒料峭,天空零零碎碎地飘着雪粒,未及地便化了。 疫情正吃紧,恐慌情绪弥漫,到处都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我唯唯诺诺地敷衍着小区门卫的告诫与劝阻,从日照出门赶往五莲汪湖丁郭村。 我去送他一程,与他做最后的生死告别。 他就是丁西健君。 一路上几乎人影稀少,也少有车辆行驶,偶尔有,也慌慌张张地疾驶而过。 车里也沉闷,几乎大家都不多说什么。 往事却历历在目。 二 丁君是我的同学,同事,邻居,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1989年我从五莲师范调到五莲一中,不久他也从院西高中调过来。 某一天,在办公楼里,他忽然喊住我。我略有不解,他对我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并说了同在一中共事的几个同学,如王君,孙君,张君,李君等等。 我当时惊讶于他的记忆里之强,又感觉他很成熟,擅长应酬,颇解人情世故,是我等愚钝之辈所望尘莫及的。 三 某一届,丁君是班主任,我教该班的语文,交往自然多了些。 他十分敬业,简直可以囊括所有褒奖老师与班主任的词汇。他管理班级有独到之处,班级考试成绩独占鳌头,班风纯正,一派风和日丽景象。任教这样的班级自然顺风顺水,几乎不劳而获。 那时学生上早读,领导对语文教师早读辅导不做强制要求。我去班里,一定看到他站在门口或讲台上监督管理。看到我后,他才会意地离开。 每次开教管组会,分析学情,他总是详细地介绍学生的所作所为和思想情绪,我一度怀疑他在班里安插了线人,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一直置身于学生群体中,仿佛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有一次,谈到某某和某某春心萌动,他不屑一顾:成不了!结局契合他的预测,爱情故事尚未正式开始便匆匆收场了。 我不知道丁君是不是法海,但知道他对弟子的了解极为透彻。 遗憾的是,我未到这一届学生毕业,便被发配原籍,到五莲师范教复习班了。 而他一路春暖花开,步步高升。 四 丁君为五莲三中副校长时,我受邀去给语文老师做了一次作文教学的讲座。 他事先安排车辆接我,并说亲自来接。我推辞不用,自己打小三轮去了。 在三中门口,他早已等着我。见我下车,他立马过去给师傅付钱,不容我分说。 讲座之后,他反复与我交流教师情况和作文教学问题,不耻下问。 还有一次,我和出版社的朋友去三中组稿,也得到他的鼎力支持。他一丝不苟地安排了所有过程,没出任何差错。 他甚至在安排朋友住宿时,也安排了我的。(那时我家尚在一中)我说不需要吧,他说,你们老朋友见面也不容易,晚上多聊聊吧。 事后,朋友私下大赞丁君,主赞他有领导才干。 我也很骄傲。 五 身为一校之长,丁君从不固步自封,沾沾自喜,自高自大,而是始终勇于进取。 最后一次去济南治疗前,他还告诉他的学生,会回来重新上班,不愿意在家呆着。他并忧虑学生的职称与职务,也就是说鼓励他不懈追求。 这方面,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2017年我幸运晋升职称后,他咨询我若干问题,我一一解释了诸如北大核心、南大核心等等概念,最后他说:“看起来,我也要教课。” 我不知道他教了没,但我知道其志不在小。 非常遗憾的是,身为二中校长的丁君卷入了一场风波,受到了不公正的影响,但其赤子之心可鉴,无愧他心。 六 丁君非常幽默风趣。 我最喜欢的是他那种别具一格的幽默,常常近乎是冷笑话,就是说,他平静地讲述,一板一眼,面无表情,但是听者要愣一愣,然后才感到妙处与笑点。 去年国庆假期,科技学校的念臣君宴请丁及我等几位教师。其中程君因朋友到访、周君因晚自习辅导而未能到场。 丁君是主陪,他的开场祝酒词是:首先祝周仲国老师辅导顺利,祝程炳红老师招待好朋友,干杯! 他以水代酒,一饮而尽。 那时,他还谈笑自若。 七 现在回到现实大地之上。 到丁郭村,下午已近五点。村里陆陆续续的人拿着烧纸去一个方向。 灵堂设在胡同里,丁君的遗像在寒风中立着。 他还是那副模样,天庭饱满,目不转睛,略有卷发,只是面容更显清癯。我不忍多看。 破旧的老屋里,93岁高龄的老母在炕上端坐着,陪着几个忙于做寿衣的妇女。 院子里的一台老磨,还在,平整台面的水泥斑驳陆离。 它是不是推出了一摞摞煎饼,把丁西健君送到大学门口? 八 离开丁家时,我又回望了一次他的灵堂。 突然记起去年12月7号的一次微信聊天: 他:散步好啊,俺没捞着。 我:待我们一起去安总的西山散步。平坦,寂静,有软枣。 他:明年开春着吧。 人生就这样,某一次聊天,某一次见面,当时毫不经心,但后来你才知道其实却是你和他全部故事的终结。 “明年开春着吧”,这个多余的“着”字,体现了丁君一贯的表达特色。 这平淡无奇的一句,永远地终结了他和我的友情。 九 开春了,朋友圈里不少人在喊着: 没有一个冬天不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来临。 对于活者是如此。我还在世上静待花开,倾听雨落。 但是,西健老弟,你又在何方? 十 呜呼!耳畔频闻故人稀,眼前但见少年多。 祝愿西健老弟的亲属、同学、同事、朋友、邻居,及阅读我这些零零碎碎文字的诸君: 好好活,好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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