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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敏公 北京有所谓“请会”者为武会，供会，肉会，面会，酒会等等，当时立会之意，未尝不美，日久弊生，遂多黑幕，兹分述其内容，并及索隐，亦留心社会问题所乐闻也。 【武会】武会如“狮子”“开路”“杠子”“少林”等，在胜清同光间，极为盛兴。创会之人，名为“把头儿”，领会之人，名为“老都管”，皆富有资财。招聚会徒，名为“起会”，购买器械（衣装武器等），名为“置笼子”，逢庙皆去“进香”，故统名为“善会”。在“把儿头”，为“耗财买脸”，在众会徒，无非“喜名好胜”，其内容暗隐体长“国技武术”，并可藉此操练少年人，通具“尚武精神”。既是奖励武艺，又寓高尚娱乐，故在二十年前，北京遍处皆有会场。夏季之中顶南顶妙峰山，看丹造甲卢沟桥，每至开庙之期，无不络绎于道。后因“走会”之时，时有会与会大起冲突，“进香”之时，又时因会务纷扰，于是少林会刀枪并举，开路会大耍飞檥，轻者凶殴涉讼，重者发生命案，是以官家出令禁止，致武会几乎消灭。现在四乡虽仍有起会者，惜乎民生凋弊，出资乏人，以致甚形冷落，走会亦美中不足。于是王雨田韩德群等人，皆投奔杂技场中卖技。 【供会】北京人素尚浮华，专讲外表，且有一种最不近人情之习惯，即是笑贫敬富。俗谚有“天棚皮袄佛前供，一件缺少难见人。”例如有天栏人家，必须于立夏节内搭起，逾期不搭，市人皆疑此家败落。更须于立秋节内拆去，逾期不拆，市人必说与棚铺起了纠葛，于此可见长安之不易居也。虽然，天棚皮袄均可不用，而佛前之供，势在必有，每至年终之时，竟有因购供无资，急得当卖抵押，投河投井者，因而有人发明一种供会。惟起供会者，仅限于衬供两种（佛前供以鸡鱼三牲为正当供品，而蜜供月饼两种，用以相衬供献，故名为衬供），且月饼分红白两种，红者以白糖瓜仁胡桃等做馅，名为“素供”，白者以枣泥豆砂果汁等做馅，名为“荤供”。至于蜜供一项，原质无非面粉，香油，冰糖，蜂蜜，桂花等物。做此供者以北京为独产品（外埠没有），做供之工匠多是京郊之人，每年十月来京做供，至旧历年终返回。其起会之办法，却是彼此两有裨益，向是由二月起会，由各糕点铺或蜜供局要一会票，言定每月交纳四角或一元，至十月结止。六月须纳双份，名为“加会”，至期结账，凡每月纳四角者，至年终可取价值四元之供，其纳六角八角一元者，均可类推。在上会之家，可以零钱作整钱，月出无几之资，年终空手取供。在起会之家，以多为胜，月入钜款，可以先作资本（六月加会，正是存蜜之期），此法亦尽善尽美，两有裨益也。无如日久弊生，竟由起会之家，生出种种窒碍。例如二月起会，逾期不准再上，中途会票遗失，此会即算取消。若有一月未到，前纳之款乾没。更有起会者中途变更或关闭，而纳款者至多可以换回糕点，并有取供时临时增价，尤须取供人额外价钱。且蜜供仅以尺寸定价，觔两向不应人（买碎供每斤大洋两角，而整供每斤须核四五角之多），上会人洞知此情者，近年遂多裹足不前矣。 【肉会】肉会与供会情形相同，惟按会票查看，却较供会公道，其会帖照例书名肉数多寡。例如上十觔肉会，会票即写至期取肉十觔。每月纳洋三角，取时照市价折算。上会八月纳囗资，免得临时掣肘，起会认月入钜款，生意藉此发达。惟近年市面萧条，商店亏累停闭，物价目见提高，屡出弃铺逃跑，是以上会人心悬不定，竟起临时观望之心。纵能圆满将会上全，取货时无一不生争吵，何也。盖北京商人，向无商德，上会人先交货价，取货时以免出资，而起会人既先收款，付货时总疑是受了损失，一再勒掯，屡次支吾。及至勒无可勒搪无可搪时，必以连皮带骨之劣肉付给，较现买者价钱昂大，尽量缩小，此又为照例之举也。足见中国商人之心理，毕竟不懂商德。 【面会】面会为起会之中，最后兴起者。据内行人云：此会原兴时，并非面铺发起，乃是京师一种住户所兴，原兴时是一种馒首会，每月交切面铺铜元若干，至年终时，即用此款折取馒首。盖因住户习于旧历，元旦日起，半月不准买面，故多于年底蒸出若干馒首存放，至吃时回锅见热，即可餐食。而住户又因酦面用碱，种种手续太多，故皆在蒸锅铺及切面铺购买，而售馒首之铺户，又多因年底忙碌，故于此时投机减面，馒首越蒸越小，且有无暇蒸售，供过于求，往往对于主顾，漠然不顾之事，是以每至年终，竟有无处购买者。于是发起打馒首会，由蒸锅铺发出会票，每月上钱若干，至年终按价折物，上会之家虽无便宜，可免向隅，是以上此会者，日见其多，而面铺中始有面会之发生。在发起面会时，京师尚无面粉，仅有伏地白面，至年终时，面铺中增加一种蒸面，面色洁白，内中多搀白玉米，所为蒸出馒首好看，其面可是不能拉条，另有一种重纙白面，其面即白且细，惟价值较常面增加。其上面会者，亦因零钱作整钱，为是年终取面，其出会票者，多书凭票取重纙面若干觔。每月交款若干，而上会之家，因面铺每有食言自肥之事，至取面时，不但不给重纙面，更有连蒸面亦不付给者，其所打发面之时，竟付黑面搀水（面湿量重），有与之理论者，伊竟以面价增涨赔钱伤本等事为题，于是上面会者，始终不见发达，及至面粉盛兴，食伏地白面者日少，而面会一项，竟因之无形取消云。 【钱会】钱会利率之比较，一厂君曾在本版内详述之矣。惟此会之名目甚夥，内幕极大，及会之缘起等事，亦为一般人所欲知者，故不厌求详，再述各种情形于下。 按钱会之缘起，却由北京旗族人所创始，因旗人月饷有限，遇事必要为难，故由同旗之人组织钱会，初意亦是储蓄之法，例如每人每月上银一两，十人可以合为一组，至期以三个骰子摇点，何人点大，即归何人使会。轮流每人一次，皆有独得十两之希望，彼时称此会为“摇会”，后来各人多效此法，始有“写会”发生。写会之法，是由一人报会头，请大众上会，名为“请会”。会款集齐，由会头先使，第二月谁要用钱，谁即可以牺牲高利。使会后每月交钱，名曰“黑钱”，未使会者每月拿钱得利，名曰“红钱”。此种写会之名目，现在各有不同，南省人谓之“抓会”，山东人谓之“拔会”，北京人谓之“上会”。按此种会事，现在极为盛行，无论男女老幼，人人皆可加入。有钱之家既能零钱作整钱，又可每月得高利，无钱之家，此月上会，下月出利，即可得钱，即或自己不得，尚可向使会之人通融挪借，名为“借会”。中途无资之时，可以转给他人，名曰“倒会”。惟当会头者，预先须有把握，若请五元一支共十支，即须负五百元钱之责任，盖因使会人将钱使去，每月再上，或至迟延拖欠。且上会人有中途逃走死亡，遇事，出外等事，其他会员皆向会头说话，因之争吵涉讼之事，时有所闻。故写会之弊，甚于“帮会”，帮会是由多人出资帮一会首，每月由会首归还一人，还清为止，并不出利，就怕会首死亡逃走，而帮会之人即算将会款牺牲矣。 【油酒会】油坊酒店，为北京两大商行，油坊磨油，并不自售，专发于各油盐殿代售。酒店生意，半官半商，山城外烧锅运酒，亦不自售，专发与各酒馆酒缸售卖。唯专有一种油酒商贩，自造小磨香油（出于定兴县），自贩南路烧酒（不纳国税之私酒），每日赴内外城各住铺户，张罗顾主，按期送货。其所送之油酒，较普通商店价廉物高，用主日见增多，于是此种商贩，时以存货为名，向用主通融借款，由是始有起会之事发生。闻此种油酒会发起时，商贩极有信用，按月收钱，至期送货，向无丝毫争端。是以在十年前住户上油酒会者，日见踊跃，后因油酒缸等，亦多效尤起会，人多事滥，良莠不齐，于是此种会事，亦日见减少矣。盖因商店不讲信用，在年终取货时，常有油中搀假（以豆油杂入）酒中兑花（搀水）之事，而上会之家，亦不似从前之踊跃矣。 【老人会】老人会俗名白带会，其法与人寿保险公司，大同小异。是约集三五十人（均是家有父母者），成立一会，公举会头，每月每人仅纳会费铜元二三十枚，由会头按时取款，集齐交存殷实铺户存放。每遇会员中家出丧事，即先报告会头，由会头召集众会员，核计存款多寡，酌量提款若干，交与办丧事之人，作棺殓埋葬之费。至出殡时，全体会员每人摊出份资若干，由丧主备餐招待，送殡时每人腰系白带一条，送殡至坟。此会办法非常之佳，惟近年来不多见，闻其减少之原因，亦因会头之难选，时有集得钜款，被会头擅取自用临事潜逃者云。 【生日会】生日会与老人会意思相同，闻兴此会时，原为一种凑趣之事。盖因北京人最喜结拜，三五人拜为一盟，每人又必有数盟，由是凑在一起，皆为联盟弟兄，在拜盟时，必须交换兰谱，上书三代履历，自己生辰，于是至父母及自身生日，所有拜兄拜弟，必须同去祝嘏(gǔ)，一方须买寿礼，一方须备酒筵，于是彼来此往，所费实在不资。有心人鉴于此事之繁琐，遂有生日会之发生，亦是集合若干为一组，每月每人交会费若干，至某家生诞之期，即酌提此款办寿。在会人去否，随便，一律不准再出份资。现因经济迫人，上此会者大半中途而废，上会人因自顾尚且不暇，会费自不能按期交纳，存款人亦因为生活关系，不免私挪会款，是以现在办生日会者，亦寥寥无几矣。 【水会】早年北京衙署，有营城司坊，二十三汛，街市有更房水会。更房名为巡更公所，俗名呼为堆子，旗族呼为某甲拉，而水会专管遇警施救，在彼时亦不无微劳。民国后，附隶步军统领衙门，设立六处预防队，警察厅又附设四处消防队，而水会已成摆设之机关，自提署裁撤后，五营二十三汛同时被裁，两翼及消防各队，亦连带撤消。由是警厅之消防队大加整顿。厅内又添消防处，并添设汽车救火队，每遇火警时，四城皆有警钟台，由眺望之警看起火之方向击钟以报之，（火在五区地面，则击钟五响一顿，馀按此推），消防处汽车队即时出发，而消防队内则有骑车队，斧子队，囗是先出骑车队，各携开龙头之龥匙，以先占笼头或水井者为佳。及全队开至，以水龙袋出水，斧子队人能出入火中登高拆卸火道，是以外侨亦甚称赞中国救火人之勇猛进步，惟水会则已然如同虚设耳。盖因水会多由大商店捐资所设，内中并无常住之人，遇警时现为召集。会员各执会旗，既无登高拆拉之能，又无敏捷出水之器，不过随同救火各队助威而已。其所好者，只能遇商店新张，或住户办喜庆丧事时，水会之旗帜水龙，可移置门前陈设以壮观瞻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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