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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市 9月的纽约，阳光和煦，气候宜人，整个城市，少了钢筋水泥森林的凌厉，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柔和。 站在高楼林立的华尔街口，方一妍抬头看看头顶窄长的蓝天，突然想起了5年前，和父亲乘直升机游览曼哈顿岛，父亲和她坐同一排，戴着防噪音耳机，欣赏着蓝宝石般的哈德逊河，和河边近乎炫耀的人类辉煌文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如果父亲今天也能来，多好。一妍眼圈一红，定定神，独自走向纽交所。 联邦大厅对面的纽交所，楼前一如既往地挂起了上市公司的广告幕布。今天的上市公司来自中国，鹰翼公司，一家制造无人机和未来空中交通系统的高科技公司。 公司副总裁方一妍提前两个小时来到现场，和交易所的工作人员确认活动的所有流程。这是方一妍的职业习惯：追求完美，她深谙一句西方谚语，天使在细节中，魔鬼在细节中。 8时30分，公司董事长陈远祥和高管们，投资人以及客户代表，都陆续到了，人人都笑容满面。 每年中国诞生的企业如过江之鲫，绝大部分的终极目标就是成功上市，名满天下，但是能跃过上市这道龙门的屈指可数。鹰翼在白热化的市场竞争中起起落落，终于在大洋彼岸拿到了敲钟的门票。 3天前，方一妍用专机把公司的高管和重要的投资人，客户，送来了纽约， 入住翠贝卡的四季酒店。她是公司分管公共关系的副总裁，上市活动由她负责。方一妍也悉心安排，最高规格，力求让所有人满意。 投资人A的女儿在哥伦比亚大学念书，她给安排进纽交所一起观摩上市；客户B要给孩子考察美国高中，她直接让孩子家长和几所顶尖高中的招生负责人面谈；而投资人C，想要见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她也通过朋友约好了单独拜访时间。 陈远祥笑咪咪地看着方一妍，到目前为止，他对整个上市仪式十分满意。 今天早餐时，就有投资人问他，陈总您在哪里挖到的方总呀？心细如发，事事妥贴。陈远祥故作神秘：秘密。又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可是三顾茅庐才请到这位名校海归呀。廖廖数语，既说明他求贤若渴，又透露了一妍的海外名校背景，证明他公司对人才的吸引力。 9时30分，仪式开始了，在一群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士中，方一妍穿着香奈尔的珍珠白斜纹软呢套装，里面同色的丝绸衬衫，一根细细长长的金色梵克雅宝项链，配一块百达斐丽的钻表，脚上是马洛洛的黑色麂皮高跟鞋，衬得她面容姣好，体态婀娜，格外抢眼。 她知道，10分钟后，这张照片将迅速遍布中国的各大互联网门户网站和各大自媒体。她方一妍， 一个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的公司高层，肯定会引来媒体们的强烈兴趣。 从步入职场，到今天的纽交所敲钟，她花了整整7年。 百感交集之际，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幸运的，但耳边马上就响起了好友的声音：“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拼来的。” 晚11点，上市庆功酒会结束后，一妍回到房间。她踢掉高跟鞋，简单洗涮，穿上睡衣躺在床上，开始用手机看新闻。 果然，鹰翼成功在美上市的消息遍布各大网站和自媒体头条，她亭亭玉立笑容姣好的模样，被几家偏重娱乐的自媒体裁出来，附上“八零后美女海归成亿万富豪”等耸人听闻的标题。方一妍不看内容，直接拉到文末，居然很快就过了10万加。 叮叮，几条手机短信进来，都是要求采访的。方一妍略一思索，编了一条标准回复，统一发给对方，表示感谢，称回国后联系。 这个亿万，只是纸上富贵。名下的股份要变成真金白银，至少得等到6个月后，而且，股价还不能下跌，必须维持在上市当天的水平，她才有可能成功售出股份。她决定继续低调，不接受采访，且不说功高震主的传统禁忌，她更不想给自己在公司里带来现有的或潜在的对手。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机上的计算器点出她的股份和今天收盘的股价，一连串的数字弹出来。 就在此时，董事长陈远祥的电话弹了进来，声音又急又紧张，全然没有平时的从容。“你赶紧来我的房间，快。” 这个点？方一妍火速换了衣服，出了房间，直奔陈远祥的套房。门虚掩着，方一妍略有犹豫，还是推门进去了。 眼前的一幕，饶是见过场面无数的方一妍，也大吃一惊。 一个人高马大的金发女子，全裸着躺在床边，气若游丝， 两只硕大的乳房高耸，身上搭着一角白毯子盖住私处。陈昊，陈远祥的长子，脸色苍白，穿着个内裤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平时身形高大的他似乎矮了一截。陈远祥还是白天的衬衫和长裤，光着脚，显然也是刚刚赶到。 看到一妍，陈远祥马上走近，面带恳求地说：”一妍我知道你在纽约朋友多，能不能请个医生来给看看？“ 这个场面，陈家父子肯定是不想叫救护车的。一妍只好在手机通讯录上找电话，然后打了过去。电话居然通了，一妍并不寒暄，直接用英语自我介绍，并问对方能否让私人医生现在来四季酒店的套房？对这个凌晨的请求，对方很吃惊，但并未多问，而是让她稍等，很快，对方回复，6分钟后，乔治医生会到。 果然，6分钟后，有人敲门，一妍过去，通过猫眼看到一个灰发的美国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于是开了门。 乔治医生进门后，直奔地上的女子，用自带的内有药物的注射器，给女子注射了一针，片刻，女子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一对碧蓝的眼珠木呆呆的。医生又搭搭女子的脉膊，说，“她醒了，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吧。”朝一妍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妍并不多问，也开门出去，陈远祥比她更快，擦肩而过时，说，“到隔壁我的房间。” 一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虽然和陈远祥出差多次，但一妍从不在晚上去他的房间任何公务，甚至有时候有紧急会议，也是在视频电话里进行。原因很简单，她不希望有任何流言。作为一个空降到公司的单身女子，她必须小心地保护自己。 陈远祥并不看她，站在窗前，许久，他才转过身来，对一妍说，“谢谢你。” 一妍明白他想问什么，主动说：“乔治是我朋友的私人医生，他不知道您的任何个人信息。” 陈远祥点点头，表情略略放了心。他叹了口气：“本来想借上市，带这个孩子出来历练历练，结果他给我整出这么个事来！” 一妍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她对陈远祥复杂的家庭关系有所耳闻。 这个陈昊是第一任太太生的，一妍在公司的一次年会上见过他一面。他和五短身材相貌平平的陈远祥不太像，据说长得像他母亲，身高1米80, 眉清目秀，斯文有礼，初中就送到英国留学，去年研究生毕业才回国。当时陈昊和人说话还脸红，有公司同事还开玩笑说他不像是从西方国家留过洋的。 同事显然走眼了。想到这，一妍心里不禁冷笑。 但这次上市这么重大的活动，陈远祥只带了陈昊来纽约，却有些不同寻常。 陈远祥的第三任太太赵良也生了一个儿子，刚满6岁，虎头虎脑，活泼好动。陈远祥老来得子，十分宠爱，常年带在身边。上市的参加人员名单上，重要客户的家眷都获得了邀请，公司的老板娘却不见踪影，一妍有些纳闷，也没多问。 “你回去休息吧，谢谢你了。”陈远祥欲言又止。一妍点点头，起身离开。她知道陈远祥想说什么，她及时找来医生，不仅避免了一个大的丑闻暴出，而且拯救了公司的股价，甚至帮助免除了陈家大公子的潜在的牢狱之灾——如果那位女子生命堪虞，事情就不会是丑闻那么简单了，直接从经济危机上升到刑事案件的级别。 一妍轻轻合上陈远祥房间的门，快步走向电梯。她万万没有想到，虽然已是凌晨1时许，她离开房间的一刹那，已经被人摄入了镜头。 早上8点，一妍打开房门，一捧白玫瑰带着清香扑面而来，花后，是一个中等身材相貌俊秀的银发美国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希望自己不要看上去太憔悴，昨晚那场意外，回房间后，她恶梦连连，如果不是叫早的电话接二连三，她很难被炸醒。 “3年了，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布莱恩轻轻叹口气，很自然地贴了贴她的脸颊。原本僵硬的一妍突然放松了，她再一次确定自己当初的离开是正确的。 “你运气真好，乔治医生正在我的派对上。”布莱恩并不问原因。还是一妍佩服的也是当初吸引她的举重若轻。这副世家子弟云淡风轻的做派，曾令一妍十分着迷，以至于学习昏天黑地的时候，和他一煲就是一个小时的电话粥来减压。 早餐厅里，同事和客户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布莱恩礼貌地向他们问好，自我介绍是一妍的“最好的朋友”。大家都笑中有内容地看着一妍，她无奈只好随着布莱恩一一点头。眼光的流动中，一妍发现，陈昊和他父亲都没有出现。 落座后，看到一妍气鼓鼓的表情，布莱恩笑了，“亲爱的，我没有说是你的前夫，已经很给你面子啦。你当时悄然遛走，不顾上百宾客，其中不乏王公贵族，能想象我有多难堪吗？” “我怎么觉得你应该感谢我呢？”一妍瞟一瞟布莱恩无名指上的婚戒。布莱恩故意不接她的目光，哈哈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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