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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地铁不是特别挤。他仍旧从七号车厢上去了，静静抓着对门的立杆。然后，地铁开始一站又一站地驱动，一群群的人上来，一群群的人下去。 快三个月了吧。就这样等着一个没来由的遇见，有可能吗？有意义吗？万一遇见了又会怎样呢？在地铁外气流的呼啸声中他满头脑乱糟糟地想着。那首歌是怎样唱的？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坐了12站，他一直看着门，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轻轻叹口气。呼家楼站到了。他下。 数月前，那个星期三雾霾极浓的早晨，他也是从七号车厢上去了，也是抓着对门的立杆。那天的人可真多，过了北土城站，车厢里的人们就像一沓金装本的书挤满书架。她被挤到了他的怀里时，手中拿着一个浅蓝色的华为手机，手中的电话还一直通着微信语音没有放下。 他从她的头顶听着单边播放的半个故事： “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呀？你都不管我了。” “我真的就在七号车厢里啦。我一直在等你来呢。” “你说过除非外星人入侵、地铁停开，我们死了都要在这里遇见的。” “你知道吗我就是个死心眼的丫头。你说话要算数呀。” “你倒是说一句话呀。” “……”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他略有尴尬地也是下意识地盯着她的头顶。 她可能被盯得有点第六感，蓦然抬头看了他； 她的眼睛亮亮的，慢慢湿润。 没有任何征兆，她突然扑到他的怀里。 她的双手从背后绕过他的脖子。 她就这样把他抱的很紧很紧。 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放哪儿好。 他的双手只是本能地圈住了她的腰。 他能感觉到，她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 他能感觉到，他胸前的衬衫渐渐地湿了一片。 “列车停靠呼家楼站。”广播里平静发声，地铁缓缓停下，门开了。 她缓缓放开了他的脖子，勉强展现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她轻轻说，转身下车，走远。 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也忘了是否回过一个笑脸。。 其实他也该是这站下的，鬼使神差地没动，过了站。 过了这个转乘大站，人流明显消散，车厢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了。一个浅蓝色的华为手机落在了他的脚边。这种颜色挺罕见。应该就是她落下的吧。 他捡起了手机，这铺天盖地的好奇心怎可抵挡呢？他也知道就算这有点不够风度，但自己反正一定忍不住会看的，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刚才对话背后的另一面情节了。于是他没有刻意自制，就打开了这个手机。 于是他忽然发现：她微信的那个对话框还开着，可是只有她的语音，没有对方。喔，其实，那对方，那对方也是她自己！在她的微信通讯录上，只有一个好友，而且……而且这个好友就是她自己。 一切只是她自己的自言自语。 没有对方。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了，他总是这样走上七号车厢，静静抓着对门的立杆。然后，地铁开始一站又一站地驱动，一群群的人上来，一群群的人下去。坐12站，呼家楼站到了。他下。 这天早上，一切如常，七号车厢门边坐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小萝莉，一看就是爱笑好动不知柴米油盐的那种，小俩个就像两个一惊一乍的小松鼠，一直窃窃私语，眼神还老对着他一瞄一瞄。 “姐，这是个怪人耶。你说为什么每次我们坐地铁，边上正好都有他呢？” “嗯，我也早发现啦。他每次都会恰好站在我们对面。” “明明还有空座，他也不坐。” “还假装通话，哼，每次的台词都一样。”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怪蜀黍？” “哈，都三个月了，看他坚持到什么时候。” “三个月？我坐这条线都七年了，他就一直都在。” 忽然旁边一个胖大姐笑吟吟地插进话来： “我们常乘坐这条线的人早就习惯了。” 两个小萝莉顿时燃烧起熊熊之火： “说说，说说，还有啥稀奇的地方？” “我生病住了三个月院，今天才出门——没想到这个小伙子还在呢。” 胖大姐忽然有点感慨：“一个人能这么坚持，不管为啥都不容易了。 三个女人头凑在一块，叽叽喳喳指指点点，大肆剖析身边这个男人，也真肆无忌惮，不免声音响了起来。 他却仿佛对左近的情形视而不见，慢慢地掏出一个浅蓝色的华为手机，开始语音聊天： “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呀？你都不管我了。” “我真的就在七号车厢里啦。我一直在等你来呢。” “……” 列车停停走走，一站又一站地驱动，一群群的人上来，一群群的人下去。12站就过去了，呼家楼站到。他下。
夜色阑珊，最后一班地铁终于进了站。人群消散，一地萧索。 最后一位乘客是个疲态毕显的胖大姐，她在地铁上瞌睡醒来，睡眼惺忪的下车，在七号车厢门边，发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华为手机，不知道是那位粗心的乘客落下的。手机很有点旧了，色泽斑驳，两边都磨出了灰白的本色，是好多年前的老款了。胖大姐把这个手机交到了夜间值班室。夜班组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手机，不禁叫了起来：“这不是……这不是那个小伙子的手机吗？” “就那个曾经整天在这儿乘地铁等人的小伙子？”胖大姐也好奇，问道。 夜班组长回答：“是呀，我们地铁上的工作人员早都看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么多年了，这个小伙子天天来天天来，还挺有毅力的。”他叹了口气，“可惜了，三个月前，地铁口附近一场车祸，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去了。——咦，怎么他的手机今天会在这儿？” 一个满头斑白的老保安，听到这边说话的动静，端着个超大茶缸，一边吹气一边走了过来：“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夜班组长顺手把手机递给了他：“看看这个手机。” 老保安眯着眼打量许久，忽然猛吸了口气：“这个手机，这个手机！这不是那个女孩子的手机吗？”他一脸不可思议，盯着夜班组长： “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七年前，在地铁口被车撞了的那个女孩子，那个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女孩子，临死前还举着这个手机说：我和他约好的，在七号车厢见，我要见他……太惨太惨。这个手机我绝对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手机，怎么会在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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