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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初听到《外面的世界》这首歌时，世上并无MTV，可是这首歌真能让人自行脑补画面：一个黄昏、一条小路、一场细雨、一场离别、一个悠悠的故事…… 《外面的世界》这首歌不为青春和爱情，也非关诗和远方。歌中的世界，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外面的世界》是四十年前的音乐世界，《外面的世界》更是殊非常境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作于1976年。那年，少年齐秦因为酗酒斗殴，判了三年半，关进了少年感化院。《外面的世界》是齐秦监狱中自已创作、自己作曲和自己演唱的一首歌曲。唱给自由的向往，也唱给成长的迷惘。那年齐秦16岁。 一个16岁的问题少年，眼望四尺方窗，写了一首沧桑到地老天荒的布鲁斯歌。 《外面的世界》的旋律非常干净：“干净”这个词是齐秦后来当选秀导师时最爱用的词。的确“干净”这个词用给他自己的歌才最是得当不过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醉死在这首歌的前奏里，至少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首歌，戒了半年的中饭、省下钱来买了把木棉吉他、发疯般地弹吉他到左腕变形、七指血茧。 《外面的世界》的歌词非常细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仅仅这两句就可以封圣了。我曾想试着用这首歌填词写点别的感觉，终于发现原歌意像太深，一个字也不能变。 有时候我也想到幽默处：在那个特别的地方，这首歌的结尾词还敢写“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居然没被别的少年犯打死，也是绝了…… 文艺圈的故事流传起来都很浪漫：说齐秦少年顽劣，他的天使姐姐齐豫送了他一把吉他。然后齐秦就从音乐中涅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个天使姐姐送吉他的故事，也许有点文青，却实在美好亮眼，于是传遍世界。不过想来大墙之内，不会让服刑人员舒舒服服整天抱着吉他拨弦放歌吧。齐秦有次在采访中提到，他从1980年才拥有生平第一把吉他。主持人傻傻追问：呀，就是姐姐送你的吗？齐秦笑而不答。 现实的世界不会那么美丽和简单。关于那三年半的经历，故事沉沉烂在心底，齐秦至今从来不说。没有人愿意把最痛的伤疤揭开让人看，来自那个世界的歌自然也要默然封印，《外面的世界》由此寂静了多年。 而当齐秦从高墙中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年近20的小伙子了。 齐秦回到人间，路也并不好走。1980年齐秦出狱后，先是在西餐厅演唱谋生，饱尝了世态炎凉。驻唱期间开始创作歌曲，一年后，由综一唱片公司出版了他的首张个人专辑《又见溜溜的她》。 1981年的综一唱片公司新成立，这是由一批原先歌林唱片公司的员工，从歌林出来后自组的一个唱片公司。齐秦是综一的第一个签约歌手。《又见溜溜的她》是综一发行的第一张专辑。 我收藏了几乎所有齐秦的音带，那盒《又见溜溜的她》磁带封面是巨俗绝伦的棕红色边框，主打广告语是“又见溜溜的她·长发溜溜的姑娘”。齐秦介绍词是“民谣吉他弹唱第一主音”。从一身艰辛中走出来的齐秦，长发蓬松，眼神贼亮，并没扮深沉，更不玩卖惨，《又见溜溜的她》专辑中的10首歌曲都是小清新流的民谣。 齐秦真是一个奇怪的歌手。他曾红遍三地，40以前在演出时总是一脸羁傲，从未脸上带笑，40岁以后已经显老，反而满脸含笑，一身慈和淡定；16岁时就写了60岁心态的歌词：“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到20岁真正出道时，《又见溜溜的她》的歌词却是十分干净：你未曾见过我，我未曾见过你，年轻的朋友一见面呀，情投意又合……” 刚草创的综一，初出道的齐秦，《又见溜溜的她》盒带不温不火。这首歌却因为当年费翔翻唱，在大陆改名《溜溜的她》火翻了天。可是翻唱的费翔红了，原唱的齐秦还是无声无息。 1981年齐秦应征入伍。军营四年，流年似水。服役期间，齐秦认识了一个台湾歌手方美芳。其后数年，齐秦与方美芳相恋同居，生下了一个儿子方伟，后来方伟归宗改名齐家。不久后两人分手，各奔前程。 1985年齐秦退伍，加入等了齐秦四年的综一公司，从此正式一头撞进歌坛。这次齐秦用一首《狼》震撼了世界。《狼》是综一公司为齐秦定制的《狼的专辑》的主打歌。制作简陋的公司、模拟录音的方式、齐秦也是个完全没有专业训练的野路子歌手，还没做过什么大投入的广告推广，《狼的专辑》完全违背商业法则地一下子风靡了世界。 《狼的专辑》一共10首歌，《狼》、《原来的我》、《太阳雨》、《垭口》……每一首都是传世经典。最后一首《狂想》的狂野和音，是还未成名的陈升唱的，齐秦还在歌中来了一句念唱…… 1986年齐秦参与拍摄了一部电影《芳草碧连天》，剧情土得掉渣：讲述台湾某乡村稻米生产过剩，农会提议推广新技术，改变传统的作物种植。城市来的女技术员凌云峰指导农民改种花卉，老一辈村民反对，农校毕业的青年周永健大力支持，继而凌云峰和周永健两人相爱，花卉种植成功，农民收入增加，村舍面貌改观，最后凌云峰发现周永健和村长之女千惠青梅竹马，就回到城市、成全了周永健和千惠。 这部烂片的女主角就是王祖贤。在拍片中，齐秦与王祖贤坠入爱河。 《芳草碧连天》虽属不二烂片，却有一首荡气回肠的主题歌：《花祭》。《花祭》的作词作曲和原唱都是齐秦。而且还产生了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从《芳草碧连天》开始，台湾电影里的小三，通常就取名千惠。 王祖贤曾祖父王仁峰是国民党同盟会先驱，解放后定居大陆从事教育；爷爷王国藩是章太炎学生，曾得胡适训导，早年入军统，晚年成为著名历史学家；父亲王耀煌是中国篮球国手。 王祖贤家境显赫，星途顺畅。齐秦追求王祖贤，被其家人以门第不当严拒。 齐秦和王祖贤可谓一生苦恋，终究无疾而终。王祖贤当时已是一线明星，后来更是国际影后。纵然齐秦拼命努力，可是齐秦发展一分，王祖贤也会更红三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齐秦渐渐老了，比他小七岁的王祖贤却还是旺的刹不住车。终究相爱相杀，相守相忆，真情变味成绯闻，忠贞却不过流年。 王祖贤有过许多逸闻，她和林建岳的情事更是轰动一时。 1984年王祖贤拍《今夜湖畔会很冷》时初恋王永洪； 1985年王祖贤与许冠杰合拍《打工皇帝》时相爱； 1985年王祖贤拍《谁当鬼》时与许冠杰情变，转而爱上吴启华； 1987年王祖贤插足梁朝伟与刘嘉玲之间，和梁朝伟发生短暂一段情史； 1987年王祖贤走出梁朝伟绯闻，和齐秦开始爱情故事； 1992年王祖贤和成龙有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1993年王祖贤抛弃齐秦，和林建岳双宿双飞； 1996年底林建岳和杨采妮地下情曝光，王祖贤与林建岳分手； 1997年后，王祖贤还和黎明、刘德华传出绯闻，还爆出了和尔冬升的情事； 2004年后，王祖贤息影隐居加拿大，风传有个华侨男友…… 1991年齐秦王祖贤两人正式分手，王祖贤投入林建岳怀抱。齐秦才从王祖贤身边隐去，宣布退居幕后，并为寻求灵感突破，远赴新疆寻找音乐新元素。这次，他是真的伤透了心。可是，四年后，当林建岳王祖贤发生情变，王祖贤被弃才几天后，齐秦又第一时间出现在王祖贤身边，宣布为爱复合…… 齐秦一直静静地站在王祖贤的身后。每一次只要王祖贤到了低潮，他就召之即来出现了；问题是每一次王祖贤疗伤结束，又会从他身边飞走。就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是王祖贤甩了齐秦，然后每次都是齐秦原谅了王祖贤。15年里，王祖贤和齐秦复合了5次、又和齐秦分手了6次。齐秦傻傻地为王祖贤站成了一棵爬满青藤的树。 认识王祖贤后，齐秦所有的经典歌曲，都是为王祖贤而作：1987年《冬雨》、1988年《流浪思乡》、1989年《大约在冬季》、《纪念日》、《虹》、《自己的心情自己感受》、《荒》；1990年《爱情宣言》、《没有泪水的分离》；《夜夜夜夜》、《无情的雨无情的你》…… 一个歌手，风雨歌坛40年，所有的歌都是献给同一个人！这份痴心，我想今世在没第二个了吧。 当齐秦人生第一次写下《外面的世界》时，他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是这样凄迷。少年时代的经历并没让齐秦阴冷晦暗，当齐秦还没有遭遇爱情时，他可以写桀骜不驯的《狼》和冷看世人的《原来的我》，他还可以写出唯一的一首欢快的歌《溜溜的她》。一旦当齐秦遇见王祖贤，从此万劫不复。齐秦和王祖贤注定修不成正果，所以齐秦的情歌也是写得越来越酸楚断肠。 1987年，齐秦和王祖贤初定情。也许是爱意的甜酒熏醉了少年的心，也许是为了爱的人他要坦陈全部，齐秦把曾经深埋心底从不示人的《外面的世界》公布了出来。和他为王祖贤专门写的《大约在冬季》一起，编入了《冬雨》专辑。两首歌一起感动了世界，蔚为华语乐坛奇观。 1991年王祖贤和齐秦分了手，齐秦重新录制了一版《外面的世界》，编入当年他出的《柔情主义》专辑。《柔情主义》的每一首歌都像在述说，都像在叹息，《柔情主义-罗曼史》、《残酷的温柔》、《一面湖水》、《终于放手》、《玻璃心》……这个专辑，不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失恋的人独自聆听的，若是听了，心会碎了一地。 在《柔情主义》这个专辑里，齐秦依然放进了《外面的世界》和《大约在冬季》这两首歌。这两首歌都是关于分别和等待、关于远去和守望的。 《外面的世界》是对往事悠悠的怀恋，和对渐行渐远的情人的祝福，云淡风轻的背后，听得出心底的疼；《外面的世界》是对渺茫爱情的珍存，和对远方情人执着的一份承诺：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我曾在无数个黄昏或者深夜，把两个版本的《外面的世界》听了无数遍。如果仔细聆听，就会听出来： 1987版《外面的世界》的前奏，那赶着出来的轮指，透着点点小欢快的气息，也有丝丝跳跃式的向往，散漫的R&B伴奏和低吟浅唱的歌声，感叹中透着优雅，竟然一点也不违和。我听得出齐秦的喜悦，我知道他实在是爱煞了一个她。 而到了1991版，前奏的节奏要强烈得多，用挑音代替了轮指，整首歌的音节之间，更多了些停顿，歌曲发声中有些许颤音，依然是节奏蓝调，却有濛濛迷离淹没了余音。我听得出齐秦的忧伤，我知道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站在时间的两端，听同一首歌不同的演绎。事异境迁，歌依然那首歌，可是唱歌的人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齐秦的家世不如王祖贤那么吓人，其实也还不错。齐秦父亲齐济是黑龙江人，生在山东，因济水之名，所以叫齐济，曾为国民党第一届国大代表，到台湾后受聘国民党第十四届中央评议委员。齐秦哥哥齐鲁，在上海南京路上开过“齐辣火锅”，后来在浦东临港开了家“老爹牛肉面”。 齐秦的姐姐是台湾著名歌手齐豫，齐豫的代表歌曲是电影欢颜的主题歌《橄榄树》。齐豫有过两段失败的婚姻，有个女儿齐洁。齐豫的第一任丈夫是她美国同学，第二任丈夫是一个叫李泰铭的工程师。而李泰铭的弟弟恰是《橄榄树》的作曲李泰祥。《橄榄树》的作词是三毛。 齐秦在2004年曾到加拿大探视王祖贤被拒。第二年认识了歌手孙丽雅。孙丽雅是成都某地产商之女，曾或评“彩信小姐”。2010年齐秦也孙丽雅在美国结婚，婚后定居洛杉矶。2011年两人生下女儿齐心。2014年齐秦和孙丽雅又喜诞麟子。齐秦的人生已然从外面的世界渐渐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齐秦如今还经常出现在综艺节目中。不时唱一唱《外面的世界》。这些年来，很多歌手翻唱过《外面的世界》，2004年齐秦和莫文蔚在央视春晚合唱了《外面的世界》，2009年莫文蔚把翻唱《外面的世界》放进了她的专辑《回蔚》。后来，莫文蔚还在电影《东成西就2011》中唱了《外面的世界》作为插曲。莫文蔚说录制《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刚带上耳机听到前奏，就已经泪流满面，无法控制感情了。 齐秦一生率性，从不刻意保养，他在幸福中慢慢变老，他的歌声不再清澈和悠扬，往昔清亮穿透的高音也唱不上去了。可是不管齐秦的声音如何变化，中气如何不足，只有齐秦，只有齐秦带着故事的演唱，才能唱出真正的意境，才是正版的《外面的世界》。 齐秦老爱对自己的老歌进行改编，多了很多花哨的东西，我心知肚明是因为他如今有些调子已经唱不上去了，只好聪明讨巧地想办法处理。而我听了几十年的《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在乎他是怎么唱的，甚至有没有声音都不在乎了。我闭上眼睛，把世界推到眼睑的外面，《外面的世界》的旋律自然就会在我的心底缓缓流淌。 这几年生活过得像一杯白开水，没什么味道，也看不出特点。只要听着《外面的世界》，心回少年时光深处，我依然有一个自己的世界。 记得在1990年，我曾和一个多年的老友聂某某，在其蜗居一起听齐秦的这首《外面的世界》。那天天气暴热，聂家中安了个鼓风机，吹出的也都是热风。聂某某说齐秦是其最爱，一辈子不会变。我说我也是。那时听歌情形，我至今还记得，只是后来从未说起。 那一年，我们都还青春。齐秦正红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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