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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算是秉烛夜游/章奇峰绘画 2022年1月22日 星期六 霾 夜幕降临，继续我的隔离日记。而这仿佛已经成了我一天之中最重要的“灵魂救赎”时刻。 今天是22日，一个月前的今天的早上我接到疫情指挥部电话，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就到了集中隔离酒店，领了略带余温的盒饭。早上七点多起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月前早上的那个电话，心痛了不到三十六分之一秒，然后快速起床洗漱。妻儿还在酣睡，不用上网课，不用做核酸检测，也就没有叫醒他们。虽然人生苦短，但能睡并还有充足时间去睡的时候，就不妨多睡些时光吧。洗漱完毕，我悄悄躲到书房，继续开始美妙的卧读。 因玩纸牌输掉，晚上按约定陪儿子睡觉。熄了灯，儿子紧紧地抱着我，我也顺势抱着他。儿子幼儿园时期就打篮球，个子不高，却一身结实的肉肉，篮球启蒙老师叫他“小钢炮”。被窝里漆黑一片，只有两个紧紧抱着的人。黑暗中我问儿子，今天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儿子说，就是与你睡在一起。我说，幸好你是个儿子，多大的时候都可以陪老爸睡觉。儿子说，我娶了老婆以后，就跟老婆说，老爸回来了，我晚上去陪陪他。我笑说，说不定你媳妇会说，这死老汉可回来了，不去。儿子说，将来我老婆哪怕丑一点也要讲道理，不能长得好看不讲道理，就像抖音上有些女的一样，一天把自己整得跟家里的皇上一样。虽然未来毕竟未知，听九岁的儿子这样讲，自然也是颇感欣慰。可是，人生一世，因缘而成为家人，谁又能对谁有多少回报的期待呢。都是希望对方好，并不要渴望得到什么。想起一句流行的话：这世间所有的关系，到了最后，也不过是相识一场。虽然说得近乎无情，却也似有几分通透。我的父母又渴望过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我又能满足多少他们想要的期待呢。 晨读内容依然是鲁迅的通信。是厦门大学半年任教之后，鲁迅来到中山大学，大约不足半年再次请辞，暂居在广州那段时间的通信。通信内容多是书籍设计出版沟通事宜，也能看出他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正是，“现在是专要人的性命的时候，倘想平平稳稳地吃一口饭，真是困难极了。我想用用功，而终于不能，忙得很，而这忙，是于自己很没有益处的。”想到自己，谁人又不是如此呢，回头看即将要过去的一年，忙碌自然忙碌，收获却并非如意。明年当咬定牙关，“我自走我的路”。那时鲁迅大约三十七岁，才决定不再任教，要靠译文和创作生活。今年的我亦是同样的年龄。 昨晚临睡时，儿子说，真快呀，过完年我就十岁了。我默默地说，你十岁的时候，我就三十八岁了。从来都以为自己只是青年，可中年到底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呢。儿子问，爸爸是不是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没有读过我看的这些书，要不然你写文章是不是会更厉害一点。是的，我的无意识的文学阅读是从高一时间才开始的，整个小学阶段我的课外阅读是空白的，我的初中阅读如果非要找到一本书，就是一本叫《伸向女大学生的黑手》的课外书，后来早操时间被老师们收走，统一烧掉了。所以，看到莫言、贾平凹这些我们父辈的同龄人小的时候通过拉磨换取书来读的时候，想想那都是难得的幸运。在那个知识荒芜的年代，酷爱读书的他们自然能成为作家，这是那个时代赋予他们的机会。而三十年后的我竟然连他们那样的书都读不到。先天性阅读营养不足的我，有没有后天弥补的可能呢，自然是有的，只是要更加珍惜时间和讲究方法吧。我自认不是什么天才，除了勤奋还有什么办法呢。明年儿子十岁的时候，我三十八岁。只好对自己说，还好我才只有三十八。 疫情的爆发，长期的集中隔离，真的会改变人很多东西，对于自己，对于社交，对于亲友，对于健康，或许都会有一个重新的认知。一位读到隔离日记的朋友加我微信说，这次封城，断交了不少人，点头之交以后省得点头了，颈椎不好，脖子疼。我也觉得这并非是不近人情，而是把自己更当回事。这世间的事情，很多东西说透了似乎也没有必要看重。该看轻的看轻，该看重的自然也就看重了。笑笑别人，也笑笑自己，逗别人笑笑，更要记得逗自己笑笑。 晨读的时候，一位博士老兄发来信息：昌，空了翻翻你的文章，很用心，很接地气，很温情，真好。你的写作其实一直在给我力量！坚持！我回复：兄之鼓励，给我力量，感动常在，坚持写完。有时温暖和鼓励只是几个字眼，而这样的字眼在如今的社会里竟然都这样难得。 关于隔离日记的写作目的，也是在不同的隔离时期我都在思考的问题。起初是为了表达突然被集中隔离的情绪，来填满独处一室的隔离时光，后来，我渐渐感到变化。这其实是自我的一种对话，一种情绪的释放，一种思绪的梳理，也是自我生命存在的一种感知、再现和留念。每一次记录，一气呵成，两到三个小时，三千至五千字，虽不是多么伟大的事业，但能一如既往地坚持，而且贴着心去写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眼睛疼了，腰疼了，腿骨疼了，脑袋僵硬，素材枯竭，表述方式，思考视角，避免雷区，以及自我怀疑，这些都会遇到。所以，不喜欢听到被质问，如此的隔离日记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写作文体呀，这跟武汉的作家方方到底有什么区别呀。这只是一个被隔离者的碎碎念，跟他人的写作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如果真要从文体上推敲也不是没有来源。大约读完了加西亚·马尔克斯之后，紧接着又读了略萨的《城市与狗》《酒吧长谈》等，恰巧那段时间我又在尝试写作类似非虚构手法的《西安十年》，于是就开始喜欢这种能随时转换时空的夹叙夹议的多文体式的表述方式，加之近来隔离期间一直在读鲁迅，又有多种真实的谣言和荒诞的新闻充斥着日常，就会有更多议论和引用，再加之我平时的偏向细腻的温和的表述，就形成了一种这样四不像的文体和奇怪的文本。我从未创作出高级出彩的文学作品，但是我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汉语和非汉语的优秀文学作品总还是有些，对文学的核心的品质和内涵还有个粗略地感知。可能我并没有创作出优美的文字语言，但我起码一直在追述于自己内心的感受，我没有哗众，也没有取宠，既没有卖弄，也没有傲娇，我只是尽可能地贴着心在好好说话，说真话，说人话，说能听懂的话，说有情味的话。 今天去小区北二门收到了朋友饭店发来的蒸碗。邮政小哥昨天中午打了四个电话，我午休的时候并没有接到。很抱歉地回过去后，约好了今天再送。物业管理人员并不让在门口收发，他只好躲在拐角里，我到的时候打电话他再出来。蒸碗虽然不是我期待的那种关中的白瓷碗，因为升级后的综合材料更方便包装和运输，但毕竟就要过年，也多了一些关中过年的气氛。去年过年我抖音上的朋友赠送了两大箱子蒸碗，让我这在西安生活了十余年的人才意识到过年还是要有些关中的味道，也能徒增一些年味。晚上写日记前，问妻子和儿子，今晚日记写什么呢，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蒸碗。蒸碗放进了冰箱，并未品尝，又有什么可说呢。可毕竟一日的事情太少，这竟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小区物业的社区食堂也开始拉群在订购年货了，无非还是蒸碗、馒头和包子。关中人过年，除此之外，大概都是超市里和网上都能随意买到的东西了。社区食堂的菜单如下： 穿越花园社区食堂年货预订 1.蒸碗 每套6碗158元(粉蒸肉，黄焖鸡，加沙肉，蒸丸子，八宝饭，小酥肉)2.手工馒头5元6个；大肉包子2.5元1个(10个起定)；豆腐粉条包子1.5元1个(10个起定) 时间已经进入腊月二十，三天后就是北方的小年了。儿子盯着我网购回来的坚果零食年货礼盒问，爸爸，里面是坚果呢，还是零食，还是年货呢？我说，这里说的零食就是指坚果，本身又是年货。儿子笑着问，爸爸什么时候能拆呢，我和妈妈都盯了好几天了。本来我想说，随时都可以拆呀，过年还不就是我们三个，但我又想了想说，起码要等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于是儿子又问，今天是周几，下周几是小年，自己开始算起来了。坚果还是坚果，这样一计算和期待是不是就多了几分年味呢？什么欲望都能及时满足的生活，是不是也变得无趣起来。 其实早上醒来的时候，喜悦的信息都已充斥着朋友圈，又陆续有新城区、碑林区、莲湖区、航天基地将有序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的通知，这意味着除去高新区、雁塔区和长安区之外，所有的区域已经全部解封，百姓可以按照规定出入社区进入超市。我所居住的长安区唯一的一个中风险区域韦曲街道今天也由中风险区变成了低风险区。晚间的时候，小区业主群已经流传开了离市人员办理流程、离市承诺书以及最新的管控政策。最新政策是这样的：低风险区回小区持48小时核酸以及行程码方可进入，居家隔离不得离开小区，中高风险区不得进入小区。23、24、25号这三天每户每两天外出一个人（2小时），三天后扫码出入常态化进出。有工作证明都可以进出小区，无工作证回来补证明，中高风险区除外。小区离市人员明天早上8：30到物业填写离市证明，物业统一送至社区盖章，（居家隔离除外）西安市内不需要填写。 已经快要憋疯的人们，看到这样的消息必定是欣喜不已。城区的八条地铁也将全部开通，暂停的客运车辆也将有序运营，西安火车站已经出现了人头涌动的场景，西安城将在农历新年到来之前回到烟火人间，用媒体的话说就是“按下重启键”。 似乎传播的都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了，正像有朋友所说，佩服自己解封第一天，逛了五个城区，什么也没买，就是想逛。下午五点的新闻发布会又公布消息：预计25号起，全市将全部进入低风险区。我的隔离日记仿佛很快也要变成了一个“见光死”的东西，整个城市全部解封的时候，隔离日记就会显得不合时宜了。我想，隔离日记首先要写到解封那一天，如果我还“依然不收手”，有可能会写到春节。 这样我就想到，今天写日记之前，儿子交给我的方法：爸爸，如果你不知道今天写什么，就写自己的心情，就写我和妈妈期待小年和过年的心情。我默默地点头，心想小家伙的心情大约就是期待还未拆封的坚果和蒸碗的心情吧。而这不正是过年要带给我们的些许感受和安慰吗。 集中隔离篇（14天） 居家隔离篇（7天） 西安隔离日记｜第十六天：癞皮狗与喷子 全民隔离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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