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年味便如醇厚芳香的老酒,馨香四溢。蒸炸煮、大扫除、购年货……人们在忙碌中迎接年的到来。纵然生活在变,环境在变,观念在变,“年”的过法在变,但刻在人们骨子里关于团圆、关于幸福、关于新年的期盼没有改变。 年味的记忆,也在年复一年的更迭中愈久弥香。即使已成过往,回眸时仍然心动。 ——编者 童年农村过大年 □李庭岚(临河) 每当春节临近,童年农村过大年的情景,就会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那时到了腊月,就有了过年的味道。 腊月初八吃腊八粥。腊月初七下午,河槽里冰滩上就人来人往,人们刨好冰块,把一些方方正正的抬回放到门前的粪堆上。粪堆用牲畜粪、做饭烧柴后的灰堆成,待来年春播时,撒在地里是很好的农家肥。腊八粥做好后,先放在粪堆的冰块上一些。吃完粥后,娃娃们挨家逐户察看冰块上的粥,看谁家的最红、最细。 腊月二十三洗灯盏。那时农村没有电,全家拿比酒盅稍大一点儿的盅子,倒上油放一根棉花捻子,点着照明。用上一正月后,把灯盏集存起来,等到来年腊月二十三再洗。 洗灯盏时,还要糊灯笼。灯笼架子是事先做好的,只需把围在外边的纸重新换成新的。灯盏点着供到灶神前和院里的天地爷、土地爷前,灯笼挂在大门外。 腊月二十三以后开始做年饭,整日蒸呀,煮呀,炸呀。最讲究的是做早馓,白面做好的圆盘,上面放些花、草、鱼、龙形的面食,蒸熟后,年三十放在灶神前,整整放一个正月。然后蒸糕、蒸馒头、炸油饼、炸馓子等等,足够正月吃的。 写春联,贴对子,家家不能少。“门迎春夏秋冬福,户纳东西南北财”“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抬头见喜”……祥和吉利的春联,贴在大门旁、院墙上,红红火火,过年的气氛浓浓的。 过年,最红火的是“接神”。天黑下来,把屋里、院里的灯点得明明亮亮。到午夜时,把垒好的炭旺火点起来。火苗升高,鞭炮、麻雷齐响,“接神”开始了。人们从家里走出来,围在旺火周围,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把馒头放在旺火旁,烤得焦黄焦黄,每人掰着吃一点儿,代表吉祥如意。娃娃们围着旺火,喊着、叫着:“过年了,接神了!” 接了神,已经是后半夜,但人们不睡,开始熬年,整晚说着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笑话。 天亮了,开始煮饺子。饺子里包着铜钱,看谁吃出来的多。过年第一顿饺子吃完,就开始拜年了。娃娃们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拜年,大人们少不了给些压岁钱,娃娃们非常开心。 家里拜完年,再去给同村的姥姥、姥爷拜年。大人们见面,双手抱拳,相互道贺、拜年。 吃正月,耍正月。正月里,家长也不管束晚辈,让其自由自在活动。正月还有一件盛事——请人吃饭。老人是必请的,家长是主角,娃娃们也跟着去。“过日子不得不仔细,请人不得不大方”,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请人持续时间很长,整整一个正月,来来回回地请着。 腊月怀想 □吕成玉(临河) 时光滑入腊月,一年的余数也屈指可数了。 国人青睐旧历年,因为它是华夏民族大团圆的盛大节日。从远古逶迤而来的年,记录着浩瀚历史的风霜雨雪,承载着悠悠岁月的悲欢离合,丰盈着辞旧迎新的文化内涵。 腊八节,正式拉开迎接新年的序幕。在我国北方,腊八节要吃腊八粥,腌腊八蒜。“一阳初复中大吕,谷粟为粥和豆煮”,一碗红红的粘稠的腊八粥,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条件艰苦的日子,吃腊八粥是一种奢望。主妇在前一天晚上就将红豆、糕米、糜米、红枣等浸泡好,第二天早早起来熬粥。当东方晨曦微露,馨香弥漫土屋,锅中的粥“咕噜咕噜”唱响时,孩子们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全家喝着热乎乎的腊八粥,寄予来年五谷丰登、人寿年康、生活美满等诸多元素,都融入在这浓浓的粘粘的甜甜的腊八粥中。腊八粥温暖了寒冷的时光,滋养着羸弱的日子,催生了新的希望。 过了腊八,时间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小年冲刺,过年的准备工作也全面铺开。年味被一张年画、一副春联、一串鞭炮、一束烟花所激活。 记忆最深的是缝制衣服、磨米磨面。前者由主妇负责,后者由男丁承担。传统男耕女织的分工,将迎新年的神圣职责划分得条理分明。 难忘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做衣服和鞋子的情景。那时虽然物资匮乏,但父母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过年穿上新衣和新鞋,母亲的忙碌是夜以继日的。白天,要为我们缝制翻新衣服;晚上,我们时常被纳鞋底的声音惊醒,朦胧中看见墙上映着母亲瘦弱的身影。母亲用锥子扎鞋底、穿梭麻绳,一针一线连缀着人间的至情大爱! 父亲则忙着准备年货。磨多少面,泡多少糕米,购买红纸、年画、麻纸、蜡烛、火柴、鞭炮、烟酒,乃至油盐酱醋等都要一一列出,都要精打细算。每一个环节都紧扣年的主题,每一项内容皆放射着传统文化的光辉。 备年货最忙碌的是蒸馒头、炸油糕。“民以食为天”。在粮食短缺的年代,这些食品犹为珍贵。这是正月里招待客人的主要食物。那时,小麦要运到生产队的加工厂用机器去杂质,然后洒水搅拌后再加工。这样加工出来的白面有筋气,蒸出的馒头好看好吃。糕米家家都准备得充分。将糕米淘洗浸泡沥水后,用碓臼反复杵,然后用纱箩反复筛。杵米是个力气活儿,常常让人汗水涔涔。所以,每到腊月,村子里有限的碓臼就非常忙碌,人们排队等候时就自觉地互帮互助。不闻黄犬门口叫,但听户户杵米声。金黄色的糕面堆在盆里,便开始蒸糕面烧油锅炸油糕,浓郁的胡油香味弥漫在村落。外脆内粘的油炸糕是河套最有特色和人们最喜欢的食品之一。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是扫尘、祭灶的日子。这一天,家家忙着打扫卫生:粉刷墙壁,更换窗纸(过去是木制的三十六眼窗),贴窗花等。这一天人们累得腰酸背痛,忙得蓬头垢面,但所有的劳累,都淹没在雪白的墙壁、花花绿绿的窗纸窗花氤氲的喜庆氛围中。 拆洗被褥,是年前大扫除的重要项目。那时条件差,洗出的被面褥面衣服晾在外面,被冻得“哗啦哗啦”作响。为了使其干得快一些,人们只好晚上放在火炉旁烘烤,还要不停地翻动。 腊月二十三过后,游子归心似箭,家人望眼欲穿。四面八方的乡音挤满旅途,一车又一车乡愁从村庄卸下,集聚365天的主题正在集聚发酵。 到腊月三十上午,孩子们和大人一起贴春联、挂年画、扫院落,准备笼旺火的木材。中午吃过肉后,急不可耐地换上新衣服和家做鞋,与村子里的发小们一起“跑大年”。春联辉映的院落中不时传来清脆的鞭炮声。 踏雪临风,遐思悠悠。怀想是为了追寻过去浓郁的年味,挽住日渐淡漠的民俗,唤醒冬眠在人们脑海深处的记忆,从风云激荡的岁月中,理清社会变迁之路,珍惜当下美好的生活,用今人和来者的睿智,建设更加美丽幸福的家园! 那时的年 □张志坚(杭后) 那时,一过腊八年的味道就从寒冷中透了出来,不怎么富裕的人们把过个好大年和希望来年会更好的美好愿望都集中在年关前。所有的大人都急着采办过年的物品:大人小孩都要置办一件或者一身新衣服,买上二三十斤黄米炸油糕,再炸上几十个甚至近百个油饼。条件好的人家还要炸上一大盆茶食子和油麻花、油果子,凭票去糖酒公司称上二斤水果糖、二斤烧酒,买上几盒纸烟。小姑娘嚷嚷着让母亲买花买红头绳,愣头小子却设法让父亲多买些小鞭炮和二踢脚。 铁柱却没有那么幸运,没有新衣服穿,没有小鞭炮和二踢脚放。因为铁柱家人口多,父亲工资低,养活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实属不易,还要给多病的奶奶看病。用铁柱爹的话说就是:“日子难过,年好过,通年的玉米面吃得一家人眼睛发蓝,哪还有闲钱做新衣裳、买鞭炮。”说这话的时候,铁柱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两块五毛钱递给妻子,“就这点钱了,看能买点甚就买点甚哇。”铁柱妈手里捏着丈夫递过来的钱欲哭无泪。可年还得过。铁柱妈是个勤快人,她早已把孩子们的旧衣裳拆洗干净,房子粉刷一新,窗户上还贴上了几幅窗花,门窗上也都贴上了鲜红的对联。再把前一年的旧年画用面团擦了几遍贴到墙上,家里倒也有几分过年的气氛了。 铁柱人小不知道日子的艰辛,但他人小鬼大。铁柱家有一个捣糕用的石碓,一近年关这个石碓就被邻居借去捣糕米。每当有人借石碓,铁柱就跟去给人家帮个小忙,目的是为了挣几片油糕,借得人家多了,挣得油糕也就多了。不过就是铁柱不跟人家要,人家也会送点儿油糕过去,这是后套的乡俗,不能白用人家的东西。当然铁柱跟人家要油糕这事儿,铁柱妈是亳不知情的,邻居用完石碓给她家端来五片十片油糕时,她觉得这可能是一种礼节吧。后来铁柱妈知道铁柱跟人家要油糕后,把铁柱狠狠地揍了一顿,并给后来借石碓的邻居说,如果因为借石碓而送油糕,那就不借了。 铁柱家用两块五毛钱过了个大年,邻居们也都没有看出来。铁柱家的孩子虽没穿过年的新衣裳,但也个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就是补着补丁的衣裳,那补丁也是整整齐齐、对称均匀。铁柱妈用那两块五毛钱买回来的一斤烧酒、两盒“太阳”牌纸烟和半斤水果糖,也没让来家拜年的人们感到少了什么。只是铁柱没有炮放,他只能跟在小朋友身后看人家放炮,偶尔捡上几个没响的小鞭炮,掰断点着后看那一瞬间的火焰。 两块五毛钱的大年是铁柱心里永远的痛,所以,铁柱成家以后就特别重视过年。每到年关跟前,铁柱就早早地打扫房子,蒸煮炸好过年期间所有的食物,给一家人添新衣新鞋新帽。更主要的是要买回许多炮,他总是想:小时候家里穷,看别人放炮,自己眼馋,不能让儿子步自己的后尘。每到除夕夜,铁柱就领上儿子开始放炮,小鞭炮一串一串地放,二踢脚一个接一个地放,还要放许多礼花弹。铁柱吸着鼻子闻那散发在空气中的硝烟味,硝烟味中夹杂着肉香、油糕香和酒香,这才是真正的年味。儿时的年那还叫年吗?两块五毛钱还不够买一个礼花弹呢! 日子越来越好了,铁柱的儿子也长大了。可是长大以后的儿子不像铁柱那样爱放炮,而是整夜守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偶尔看一会儿春晚,再不就是抱上手机玩游戏,科技的发达冲淡了过年放炮的乐趣。看着买回来的一堆炮仗,铁柱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放。妻子说:“老大不小了还出去放炮,也不怕人家笑话。不能拿你小时候跟儿子现在比,社会不同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两块五毛钱的年已经成历史了,总不能活在过去吧。现在过一个年,两千五也不够。”铁柱听了妻子的话,心里嘀咕了一阵,也是啊,小时候一锅炖肉几片油糕就是一个年,放炮更是奢望,现在随心所欲地放炮难道是对儿时的一种补偿吗?罢了,从明年开始过年不买炮了,儿子不爱放,总不能自己去放吧!再说了,放炮还污染空气呢。想着想着,铁柱便进入了梦乡,连年三十晚上的神都没有接。 欢欢喜喜过大年 □薛建宇(杭后) 不知不觉农历新年就要到来了。看着大街小巷热热闹闹、男女老少欢欢喜喜、家家户户忙忙碌碌的情景,不禁让人兴高采烈、浮想联翩。 现在年龄五六十岁的人,亲身经历了由缺衣少食到吃饱穿暖、从物资短缺到市场繁荣,所以对不同时代的过大年印象深刻、感慨颇多。想当年盼着吃饺子、渴望穿新衣,看如今追求精气神、崇尚新生活,真是天壤之别。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生活艰难,人们勒紧裤带过日子。日子虽贫苦,但每到快过年时,人们仍然早早就开始打扫卫生、粉刷墙壁、拆洗被褥、张贴窗花年画,还要想方设法准备年货、为孩子添置新衣,再穷再苦也要干干净净红红火火过大年。孩子们在街巷跑来跑去,零星的鞭炮声及糖果瓜子带来的香甜,让他们得到了身心的满足。虽然只有简单的吃食,但是家家户户总是虔诚地团圆守岁。有收音机的人家,还可以开心地听听评书和相声。正月初一早上吃完饺子后,邻居间就挨门逐户地相互拜年。吃块糖、喝杯酒,大人们促膝聊天,互致祝福,孩子们则跑进跑出,欢乐无比。扭秧歌、踩高跷及地方戏表演,就是过年期间人们最开心的娱乐。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随着生活的逐步改善,人们的吃穿变得丰裕起来。过大年的年货逐年增多,甚至一个正月都吃不完。这个时期,随着电视机的普及,看春晚过大年成为合家团圆的重头戏。正月里,请吃和吃请成了亲朋好友之间重要的活动。九十年代前后,过年请人吃饭达到了高峰,有人说正月差不多每天都在吃请,真正是“吃百家饭、喝百家酒”。 进入新世纪后,人们的生活条件大为改善,住楼房开小车,吃讲绿色、穿讲个性,平时的生活和过年时没什么差别,不要说大人们,就连孩子们也少了盼过年的那种急迫心情。过年也不用再像过去那样忙乱,打扫家可以请家政,炸吃食煮冷肉从饭馆订,年夜饭去酒店吃。现在过大年,成群结队拜年的已很少,发微信、录视频、发抖音、用快手拜年成为时尚。人们过年已不再满足于吃吃喝喝,而是有了新的更高的精神追求,像观书画展影展、到户外滑雪滑冰、外出旅游度假等正成为新的潮流。 过大年,这一源远流长的传统节日,是人们一年生活的总结,也是人们来年接续奋斗的起点。相信在新的一年里,我们的生活会更加美好。 忆儿时过年 □杨树林(山西大同) 我又想起了儿时过年的历历往事了。 那时,随着年关的临近,糊窗子是家家必做的事情。撕掉被烟火熏了一个冬天的旧窗纸,用铁铲子把窗棂上的浆糊刮掉,再刷上新浆糊,将白刷刷的新麻纸一张张地贴上去。贴好窗纸,便是贴窗花了。在我的印象中,窗花以十二生肖的内容居多。窗花贴好后,还有一道工序,那就是买一张粉色的纸,贴在有窗花的窗户外面,那粉色的纸在阳光照射下,衬托着彩色的窗花,年味一下子便浓郁起来。 放鞭炮是孩子们最喜欢做的事。那时候供销社卖的鞭炮种类不像现在这样花样繁多,只有二踢脚和浏阳响鞭。二踢脚虽然比响鞭热烈刺激,但大人们是绝对不会让孩子们独自燃放的。在我的记忆中,浏阳响鞭以100响的居多。由于生活拮据,父亲只给我6角钱,可以买两挂响鞭。为了多留一些欢乐时光,我在除夕夜燃放一挂响鞭,另一挂则拆成一个一个的,等大年初一早上再放。有时,100来个小炮能一直从初一早上放到晚上。 熬年也是那时过年的一种习俗。上世纪六十年代村里没有电灯,年三十的太阳落山后,人们便开始点上煤油灯熬年。由于我父亲是个“故事大王”,同街的孩子大人们吃完饭后,便都陆续来到我家,听我父亲讲故事。每年除夕,我家的炕上、地上都挤满了听故事的人们。父亲记忆力特好,凡是看过的书,都能准确地记下来,什么《西游记》《封神演义》《水浒传》《三国演义》等,都能有声有色地讲出来。在我的记忆中,人们最喜欢听父亲讲《三国演义》,每当讲述时,父亲先从“黄巾起义”讲起,接下来再讲“桃园结义”“三英战吕布”“千里走单骑”等……故事一个接着一个,一直讲到深夜,人们还在兴致盎然地听着。 大年初一早上,父亲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为我们用开水冲甜糊糊。父亲说,喝了这碗甜糊糊,一年就会天天甜甜蜜蜜。但那年月,家里钱少,买不起黑枣,父亲的甜糊糊都是用山药淀粉和红糖做的,尽管比不上黑枣甜糊糊好喝,但饥饿的我们还是喝得津津有味,每当喝下一碗后,真的感觉心头涌起一阵“甜蜜”。 喝完了甜糊糊,父亲和母亲便开始给我和弟妹们发压岁钱,每人发两张毛票,我们都欣喜地喊上一声“爹娘过年好”的谢语,新的一年便拉开了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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