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随着一阵清寒而来。 在清风来时的地方,我窥见这一年的轨迹。 一花,于春发,至夏盛,秋转凉,而冬落。 一个春秋,在一场猝然的寒濑之后,随着秋叶日复一日的凋零而落幕。 冬,是响晴的。逃离了连绵的秋雨,蓝到透底的天,透露着清爽和适意。 沉静的,也是它。 冬意从空气中流过,淹没这长长的街道。人们匆匆地走过,忙碌得无暇去顾及近在咫尺的温暖,沾了这肃杀的意境,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疏离,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在冬,人惯是会忧悒的,正如杜甫在《阁夜》中所写的:“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天地浩荡,一人独坐,晚景凄凉,萧瑟之感油然而生。 总是不晓,冬何以能触及一个个生灵灵魂最深处的寂寥?山也不言,水也不语,万物都归于沉静中。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答案。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本就不知所起,干脆便随着年岁之末,缄默地匆匆过去吧。 这是冬的权力,它昭告着结束,传承着开始,孕育着希望。希望才是最有力的,也因此,一个冬天才会带着人们无数的遐想走向终结。 希望是什么?所谓希望,便是寂寞到极深处那最后一抹亮色,恰如柳暗花明处又见村,走投无路而又豁然开朗。 当风卷残叶,寂寞栏杆,一棵苦苦支撑的梧桐树又凭什么再撑到来年?当千川冰封,前源断竭,一条辛苦恣睢的鱼又凭什么再游往汪洋? 答案,是他们始终不灭的生的倔强。那是在尽处方能被点燃、被激发、被炸裂的一种力量。 人也如此,唯其绝处,方能逢生;唯其大雪封路,方能另辟蹊径;唯其寂寞到尽头,才能瞥见生命的热情和希望。 我总觉得,夜晚与冬更为适宜。 月夜的寒霜,夹着寥落的星宿,那是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一个春秋的喜怒哀惧如年轮般在星空中驰过,而又不留痕迹。 张若虚写过: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这何尝不是对冬的一种参透? 每一次结束,都是另一次开始,无穷和轮回在笼罩着我们身处的这一片大地,若问有何亘古不变,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能共眠尔。 于人,更要如苏子一般坦然笑对,豁然世间。若还想着要留下永恒不变的印记,你听,那是冬在反驳你了。它让风悄悄地把你的那一页轻轻揭过。 冬,告诉我们应该放弃那无关的一切; 冬,带给我们的是那困囿于桎梏,却又不肯放弃的倔强和希望; 冬,在无穷和轮回中悄无声息地传承。 (已载1月19日《德州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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