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熊燕 晚饭时，老伴突然说：“当初，不该让闺女嫁那么远。”他张了张嘴，又合上。年纪大了，病痛不请自来，每次去医院看病，看到别人有儿女相陪，老伴都会感伤。 “去公园走走吧，好久没去了。”他提议。 公园离小区很近，经过一家药店、一家餐馆、一个五金店、一个小超市，越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要过马路了，他和老伴并排站在斑马线旁等。现在交通规则越来越完善，司机都会礼让行人。看到老两口要过马路，来往的车辆停下，耐心等待他们越过马路。 看老伴在斑马线上快步走，他追在后面喊：“不要急，不要急。”但老伴像是没听见，急急忙忙，比任何时候走得都快。 公园里的人很多，散步的，遛狗的，运动的，悠闲静谧。夜幕将城市的噪声吞没。他和老伴向公园深处走去，一路看着风中微颤的菊花、凋零的树叶，一种愁绪涌上心头。 前面，一个男孩推着轮椅，弯腰和旁边的女孩有说有笑，轮椅上的老人不时扭过头，插一两句话，温馨美好。 “当初，你为什么要让闺女嫁那么远？”老伴旧话重提。“不是你同意的吗？”“你可以反对呀。”“我为什么要反对？女婿那么优秀，闺女又那么喜欢。” 这是一场“糊涂官司”，打不明白。多少年了，每次想念闺女时，老伴都会怪他，他则觉得老伴无理取闹。 他生气了，非常生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火气特别大，也许，真如医生说的他最近肝火旺。他快速向前走，曲折的小路有很多岔口，他随心而走，越过花草、树木、长椅，最后在一个草坪前停下。 夜色越发浓稠，空气中有了些许秋凉，桂花香的深处，朦朦胧胧，辨不清人的身影和面孔。他的心一下子慌起来，急忙折回。 老伴最近精神状态不大好，曾对他说：“如果哪天我得了老年痴呆，迷路了，你一定要把我找回去呀。” 沿途没有看到老伴的身影，他围着公园又走了一圈，还是没有。莫非她已经回家了？ 他急急忙忙出了公园，过马路，向家的方向快走。一路左顾右盼，寻找老伴的身影。气喘吁吁回到家，各个房间找遍，她没回来。 看到茶几上老伴的手机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他等不下去了。起身，关门，下楼。小区、药店、超市、马路上、公园……一路寻来，还是没见到老伴。 他累得走不动了，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开始自责，为什么要和老伴吵？她要埋怨就埋怨嘛。为什么不气量大点？斤斤计较做什么？还有，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老伴拿手机？最近，她的忘性越来越大了，不是忘了钱包，就是忘了手机，家里的雨伞不知丢了多少把。似乎，真是老年痴呆预兆。 想到这里，他更心慌，心头无力地升起一种和老伴走着走着就散了的苍凉感。这感觉让他绝望。一行泪落下来：再也不和老伴吵架了，再也不离开老伴半步了。 他颤抖着再次拨打老伴的手机，祈祷电话那头有人接。电话响了三下，挂断了。老伴这是生气了。以往老伴只要生气就挂断他的电话，每次都是响三下便挂断。 他的心一下子放下来，笑了，笑得泪水涌出来，模糊了双眼……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