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铁读诗会
主席、出品人=沈浩波 主编=里所 值班编辑=修宏烨
封面 | Gustaf Fjaestad
磨铁读诗会·月度好诗
投稿说明
《白雪乌鸦》 伊沙 著 地拉那雪 地拉那洁白一片 地拉那冬夜没有街灯 地拉那女播音员用北京话报时 地拉那青年爱打篮球 可是你知道吗 地拉那下雪了 那时你走在桥上 皮夹克捆着你宽宽的身量 那时你告诉一个女人 要去远方架线 马上出发 地拉那的女人也描眉 嚼口香糖含混不清地说话 地拉那的女人不会脱衣服 在房间里她端给你黑面包 你在看窗上的冰凌花 外面的球赛赛得很响 直到最后拉开了房门离去 屋里还充满她不温柔的呼吸 在地拉那的深雪里 你走完我看电影的那个晚上 那些七零八落的脚印呵 地拉那的街灯亮了 在最后一根电杆上你一动不动 黑熊般的人群和火把由小变大 没准儿你还活着 外国电影都没有尾巴 宿舍停电的夜晚 我给你打电话 遇上忙音 拿起当日的晚报 北京——地拉那电线断了 地拉那那场鹅毛雪还下吗还下吗 1988 冬至 那时我正在写作 忽然怔住了 那是听到一种 有节奏的敲击声 自楼上传来 哦!我听得分明 那定然是 楼上独居的 孤寡老人 在剁饺子馅 我的胃泛起 温暖的潮水 这座冰冷的新楼 像个输液的植物人 在打击乐里 恢复了记忆 2010 白雪乌鸦 北京,铁狮子坟的早晨 刚下过一夜的雪 我脚踏一片洁白 朝着校园深处行进 忽然间 扑棱棱几声响 一个飞行小队的乌鸦 落满我脚下航母的甲板 哦,白雪乌鸦 仿佛上帝的画作 让我搓着手 呵着热气 准备将它卷起来 带走 2012 以上诗作选自《白雪乌鸦》伊沙 著 《夜行列车》 侯马 著 凝望雪的傅琼 雪沿着时间的缝隙飘落 没有声音 傅琼站在小泥屋门口 站在雪中 雪踮着脚尖沿着电线 沿着树枝 沿着田野 把道路踩肿了 傅琼把一片雪花接在手中 许多雪花把傅琼抱在怀里 这时候 雪光取代了天光 波光 甚至傅琼在小泥屋点的烛光 可是 你把万物怎样 也不能遮住傅琼明亮的双眸 于是傅琼向雪凝望 同时 雪也摆出同样的冷漠朝傅琼凝望 她们相互估量 相互仇视 甚至爱慕 两种温柔的对视 1989|12|26 冬夜即景 走出超市 置身冬夜那广阔的怀抱 我喜欢这清冷的感觉 建筑工地上 多么眩目的探照灯 映着北四环的气派和瑕疵 映着庄稼地的荒芜和退隐 我左手拎着塑料袋:明珠超市 右手牵着夏尔 那温乎乎又软绵绵的小手 在静谧的芍药居小区 我应和着夏尔的步伐 突然看到马路上一小堆积雪 发着青青的光芒 无辜地摊平了自己 夏尔踩上去时有一声微弱的响 沙—— 怎么会有幸存者呢? 就这儿一小块残雪 夏尔仰起了他的小脸 “爸爸,是糖。” 空中一声清脆的炮声 夜色显得愈发广阔 春天的庆典就要开始了 大地渗出了甜丝丝的味道 2000|02|12 雪静静地下着而晚饭快要熟了 雪静静地下着 而晚饭快要熟了 彼时,我以为东杨村在下雪 就是全世界在下雪 彼时,地球上千家万户生火做饭 而我眼里只有姑姑家的炊烟 我牢记了我的蒙昧 并由此建立与人类的联系 2015|05|02 以上诗作选自《夜行列车》 侯马 著 《黄昏前说起天才》 徐江 著 星期三午后一点零五分 这么好的阳光 这么撩人的微风 这么一个靠近西面和南面的采光房间 如果是平时 如果屋子里住的是一个画家 那么他或许就会干点什么吧 比如从熟睡的模特儿身边起身 奔向窗台 随便抄起一支笔 飞快往画布上 画了一双拐 2014 梦里 我试着在星空下吹口哨 声音却先于我唇位的动作 破空而出吓了我一跳 松针上厚厚的积雪 绵密无声地落下 速度像沙漏 别的雪时断时续 又好像正源源赶来 我和空中某处打下来的追光一道 朝雪谷纵深处滑去 偶尔从胸前佩戴的微型监视器上 看一眼自己滑行的背影 这是一个追光照亮着的 深蓝下的白色世界 间或掺杂了一些黑黢黢的绿色 路两旁有时会掠过人群 就跟各种拉力赛越野赛路边的一模一样 我记得最后穿过的依稀是一片灯火下的闹市 人们穿着夏装在放鞭炮庆贺节日 那一刻我在奇怪 他们把春天就这么忽略了吗 2016 诗 他总是时不时想着 空间 空间 空间 雪花 飘了下来 2017 以上诗作选自《黄昏前说起天才》 徐江 著 《月光症》 宋晓贤 著 天鹅之死 在冬天,每天都有天鹅 死在黄河湿地 那里的人很穷 他们毒死天鹅是为了钱 但天鹅也不富裕啊 它们没有别处可以过冬 它们的生命只有一次 它们的高贵只有少数高雅的人才认同 在穷人面前 它们没有被爱,甚至被饶恕的资本 它们的肉 穷人吃不到 却逮得着 它们的舞姿 无法令鼻子冻伤的猎人动容 它们的最后哀鸣 即天鹅之歌 是唱给那些寻找它们的刽子手听的 2006 雪山和孩子 在往卡赫拉曼马拉什 的途中,看见了雪山 山看起来并不高 中东的日头正在暴晒 雪却没有融化 我想起昨天中午 在亚伯拉罕的故乡 哈兰小学的孩子们 坐在正午的阳光下 等候下午上学 也不遮阴,也不盖头 居然也没有融化 2019 过客 地球似乎转到了 一个无风的地方 棕树枝纹丝不动 天空也没有一片云 按说这巨大的星球 转动时会发出 呼呼的风声 可为什么这个早晨 如此宁静 仿佛昨晚上 它靠港了 有旅客到家了 在许多人深沉的睡梦中 有人上岸了 离开了 所以,难怪这个世界 如此深沉 像清晨的薄雾一样 此刻,太阳轻轻离岸 它漂泊已久的孩子 也稍稍得力 重新启程 满载着剩下的旅客 去往茫茫宇宙中的 下一个锚地 2017 以上诗作选自《月光症》 宋晓贤 著 图书推荐 磨铁读诗会 主席、出品人=沈浩波 主编=里所 值班编辑=修宏烨 封面 | Gustaf Fjaestad 磨铁读诗会·月度好诗 投稿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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